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的脸上摇曳着,忽明忽暗。
我走到他身边,道:“事情都办好了。母亲命兄嫂迁去冀州。”
他握着我的手,好一会子,道:“有劳夫人了。”
我轻声道:“你我夫妻,共担家事,原是应当。”
他将我揽在怀中。
因了这件事,我与他之间彷佛更近了。
颇有些患难与共的味道。
正说着,他身边的亲信小厮鹤鸣走进来,道:“二爷,京都有信来。”
程淮时接过信,拆开,看了,脸上喜忧参半。
他将信递予我,道:“前番助荀大人翻案之事,为京城的张大人知晓。张大人跟荀大人原是同窗故友,今写了信来,说是荐我去琼林书院。”
在这大明现时的天下,谁不知张大人的赫赫大名呢?他原是帝师,又是内阁首辅,深受当今太后与陛下的器重。人人皆道:朝中有了张阁老,四海升平遍地宝。
那张大人名望太高,不便为翻案的事出头,见程淮时清正耿直如此,青眼有加。
若此番去琼林书院,拜了大儒,由大儒出题考核点拨,科考几乎是成了一半。
何况,有张大人的荐信在,来日入仕,便算是张大人的门生了。
程淮时助人时,是万没想到有此收获的。
我道:“二爷,这是好事,当去。”
他道:“我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只是,若去,恐怕要别母亲、夫人许久。为人子,不能堂前尽孝。为人夫,不能庇护妻子。实在是……”
我思量片刻,道:“家中的事,你放心,有我。”
恰老夫人派人来唤,该赴秦家的晚宴了,车马已备好。
我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被今日的波折打了岔子,竟浑忘了。
这厢,忙与程淮时同出了庭院。
程淮时将张大人信函所写之事回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欢欣。
她自是力主程淮时远行的。
程淮时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我,方下了决心。
阖府喜庆。
如此,秦家的晚宴,倒成了程淮时的送别宴。
秦氏为江淮商贾之首,秦府建造得颇为气派。大宅院房屋错落,山石相点,佳木葱葱,奇似锦,曲折游廊。富贵中带着几许雅致。
秦明旭的母亲,秦府的当家主母,生得一张极秀丽的脸,如新月生晕。远远望去,竟如二十许人。她待客温和而周到。
席间,知道程淮时将去琼林书院,贺了又贺。
这一晚,秦明旭的话极少。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调侃着与我逗趣。
隔着饭桌,隔着人群,他像是不认得我一般,一身白袍,淡而客气,如江上轻雾。
清时热络地与他攀谈,他静静地坐着。
临别时,我与程淮时站在一起,秦明旭拱手道:“我与二爷相交不深,却知二爷赤诚之心。他日山高路远不能相见,唯愿你珍重万千,身无痛,脚无疾,得偿所愿,一世皆安。”
程淮时颔首回礼。
然,一句“身无痛,脚无疾”,却说得飘渺如风,从西至东。不知是说与程淮时,还是说与我。
一行人乘着月色相离。
回府之后,程淮时牵着我回了西院。
梳洗毕,上了榻。
程淮时没有如上次那般为我宽衣解带。
明日他便要远行。
他轻轻与我说着:“来日方长。”
红烛昏罗帐。
他拥着我入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