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抹白也没多远，就在路边不远处，奇怪的是，路边的低矮灌木被人处理过，让他们毫无阻碍的便过去了。
当年她年轻啊，深信不疑，于是每日都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一抹白的人形，直挺挺躺在架子上。
万朝云确定说话的是个活人后，悻悻从陈谦身上下来，无比尴尬道：“你又是谁？”
罢了罢了，跟陈谦过不去，就是跟她过不去。
“万姑娘，是活人，不是鬼。”他轻拍万朝云脑袋，“别怕。”
借着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月华，她朝那抹白走去。
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于是有人告诉她，想要克服恐惧，就直面它！
万朝云立刻朝坟墓方向作揖，“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打扰的，只是你守墓为何不点灯？”
万朝云：“……”
“您得等一下，方才余善在山里捉了只竹溜，奴婢已经处理好了，待会便能做好。”蔷薇的厨艺虽然一般，但受过调教，做个爆炒竹溜是可以的，起码比柳眉做的好吃。
“你节哀，以后的日子还长，夫人也不想你太过伤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安慰他，只能说些大家都会说的。
“你们是什么人？”
“我路过，鱼渊没治好你母亲？”她关切问，不应该啊，这才几年，若清醒过来，再活二十年没问题的。
为了克服心中的阴影，她疯狂看了许多恐怖片，由起初的听声音都睡不着，到后来疯狂吐槽太假。
他激动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母亲过世以来，他多日未展笑颜，此刻忍不住露出满脸笑容。
万朝云伸脚。
“是，手也要跟着出。”
万朝云震惊，他没想到马齐睿对陈谦的恨到了此地步。
主子回来，篝火也得生起来，万朝云搬来椅子给陈谦，“先生，你别生气，那些保守派肯定会中伤你，不过我相信你，讨厌他们。”
这一世，他并不认识陈谦，不知他嘴里的狗贼就在自己面前。
都给你灌输了什么垃圾思想？
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得万朝云一激灵，整个人瞬间便挂在陈谦身上，“我我我给你银子！”
“车队在哪里？我们过去吧，有些饿了。”万朝云摸摸肚子道。
“笨蛋，不是这样的，再来一遍。”
万朝云拍拍两人的肩膀，“这不有先生保护吗？赶紧去做饭，好饿，我要吃好的！”
“谁说我是鬼了，我说姑娘，你也不看清楚再说。”那道声音再次传来，且甚是耳熟。
走到那抹白前，万朝云蹙了蹙眉，走得更近，那抹白的大概轮廓便出来了，是出殡时架在棺木上的白……
不知不觉间万朝云的脸色冷下来，语气也满是冷漠，“马公子，你好好守孝，夫人也不懂政事，说这些她不会开心，你还是说些开心的吧，我还要赶路，告辞。”
“你，终究不再是我认识的万姑娘。”他暗自呢喃，“可，我还记得答应你的一件事，还记得有银子没还你。”
她闭着眼睛大叫，“车，房，银子，我我我都可以给你烧，美女，丫鬟，都可以！都可以！”
可他挡着，踏不出去，万朝云整个人中心前倾，不受控制的摔了下去，陈谦忙扶住，把人抱了个满怀。
万朝云依言伸手，但神经好像错乱了般，右脚忍不住也踏了出去，整个连贯的动作立刻乱套。
顿时，他拭去泪水，紧张问：“你要去哪里？”
“左脚。”
“先生，我冷，你继续教我打拳好不好？”万朝云想让他转移注意力。
柳眉和蔷薇见姑娘回来了，激动得不停抹泪，“姑娘，您去哪儿了？奴婢都找不到您，可吓死奴婢了。”
并排而走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的消失在夜色中，他保持着目送她离开的姿势，站了许久，久到腿都麻了，也没动一下。
马齐睿多年不见万朝云，如今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明眸皓齿，盼顾生辉，一举一动，犹如画里走出来的般。
“不好意思，辛苦你们了。”万朝云歉意道。
陈谦忙跟上，怕她摸索出个好歹来。
你后来的老师到底是谁？
他方才感觉得到，万朝云很愤怒，她不能接受有人如此诋毁他。
转头看向陈谦，只见他面露悲悯，眉宇间已尽是同情，他都不忍心告诉马齐睿，这几年的革新，入牢狱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绝大部分都是被当了替罪羔羊，而那些代表人物，现如今登阁拜相，好不风光。
马齐睿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在母亲的墓地能遇到万朝云，听到万朝云第一时间认出他，心下激动得脸色通红，“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万朝云无奈，只得学他的举动施礼，也说了句：“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万朝云无语，少年你口号喊得真响，陈谦会不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你说的算吗？
人，独自一人时，往往很坚强，但一被安慰就忍不住了，马齐睿噗通跪下，伏在地面大喊道：“母亲，陈谦狗贼已经辞官，爹也很快能出来，母亲放心，此仇我一定会给您报！”
找了个空地，老夫人不在，也不用担心打扰到她，还是陈谦先打一套给万朝云看，然后万朝云打一套给他看。
万朝云收回右脚，踏出左脚。
“姑娘，先生请。”她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举着火把在前边带路。
“四海为家，走到哪里是哪里，马公子，保重！”她说罢借光转身，顺手拉了把陈谦朝大路走去。
“再来一遍，我给你挡着。”他站到一侧，用脚挡住万朝云右脚，“开始。”
其他人纷纷表示不敢。
而远处，追着过来想说还银子事的马齐睿看了整个过程，原本便黯然的双眸，更加无光，原来，她真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犹如太阳，一回眸便能照亮他整颗心的姑娘了。
拳头，不知不觉紧握，骨节发白而不自知。
来了，来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