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那是什么
改道后,没有人能猜到陈谦要去哪里,便也少了全城百姓相迎的事,加上万朝云的马车浩浩荡荡的把陈家的轻车包围在内,不知情的人只道是富商路过。
是以,在接下来的投诉,都得以顺利入住戊戌商行旗下的酒楼或者客栈,再不济,也有掌柜亲自安排小院入住。
陈谦不想那么麻烦,但万朝云只打着给老夫人安排的旗号,他也无法,再怎么说,老夫人也高龄了,大意不得。
好在老夫人有个乐观的心态,无论走到哪里都笑呵呵的,惹得陈谦更加不敢表露任何失意情绪,在自我调节,和万朝云有意无意的干预下,他没有刚出京城时那般的心灰意冷了。
不过,想要彻底从失败的阴霾里走出来,谈何容易。
“我看不清,前面是不是就是城门了?”老夫人撩起车帘眯眼看前方。
蜿蜒的官道,连接着另一头的县城城门,即将抵达的县城名叫长宣县,正是陈家起所在任的县城。
得知陈家起在不同的地方当了六年知县,万朝云暗暗佩服,若换做别人做首辅,起码要给亲儿子安排个四品以上的实权官,而陈谦并没有任人唯亲,反而把儿子派到最基层。
陈家起她见过,能力连他父亲的十分之一都没达到,确实不够格在年纪轻轻便做到四品以上的位置。
“使不得使不得,会脏了贵人的马。”老汉又拒绝。
她不自觉的笑起来,跟二傻子似的。
马车停下,他走下马车,放眼望去,不算巍峨,但仍旧坚挺着守护一方人民的城墙屹立前方,他看了良久,最后走到陈老夫人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母亲,请恕儿子不孝,不能陪您去看大郞,请母亲先去与大郞团聚,儿子……想明白了便来接您。”
“甘拜下风。”陈谦好笑道,这小女子,完全跟在京城不一样嘛,在京城时落落大方,端庄睿智,哪里是现在这幅模样?为了赢他,提前跑。
蔷薇与柳眉对视一眼,两人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姑娘的骑术……她怎么好意思夸下如此海口?又不是宋姑娘。
莫说他,全国的老百姓怕是都高兴不起来了,届时恐怕会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没事,用马给你驮,累不着。”陈谦说罢便要去动那猪食。
万朝云摇摇头,忙去帮陈谦,“老大爷,没事的,您家在哪儿呀?我们用马给您拉过去,很快就到。”
当年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老汉见两人坚持,而且已经上手,打肯定是打不过,便接受了帮助,笑呵呵道:“就在前面的小秦村,小老儿姓秦,排行老三,村里人都叫我秦三,还不知二位贵人如何称呼。”
陈谦没有阻止,望着母亲的马车消失在城门处,他整个人犹如遇秋的叶子,迅速萧索,凄然得令人心疼。
万朝云偷瞄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陈谦的新法取消了人头税,这是史无前例的事,取消人头税,按照个人收入纳税,有点像个人所得税,绝大部分百姓的收入都不用纳税的,而赋税的重头便压在了地主豪族身上,这些人能干才怪。
“这是哪儿?我们是从哪头过来的?”她环视四周,发现都是高高的灌木,黑黝黝的,看久了后背还发寒,不由得便朝陈谦靠近了些。
心情不好时,有人选择躲起来哭一场,有人选择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而此时此地显然不适合躲起来自艾自怜,找些事做是个不错的选择,“好,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陈谦放眼望去,果然见前方路边坐了名老汉,老汉看起来得有六十了,佝偻着干瘦的身体,骑马很快到老汉的面前,只见他一身粗布麻衣都已湿透,而在他歇息的边上是看起来百斤重的野菜。
取消人头税,万朝云觉得陈谦做得有些过,这个时代根本不适合这么干,但不得不说他的政治头脑。
万朝云不由得看向陈谦,只见他默默牵着马,仿佛没听到般,废除新法的旨意还没下达到村子,不过很快,要不了多久,秦三可能便高兴不起来了。
“先生,我知道,你方才让我了。”万朝云感激道,也是找话题聊天,车队被甩在身后,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不找点话说,显得很尴尬。
“我姓万,我家先生姓云,老大爷,这么重,您是如何背得动的?”她想起陈谦的假名字云清祀,索性便用了,陈谦也没反驳。
长宣县里的陈家起并不知父亲和祖母已抵达,他还在县衙后衙长吁短叹,废除新法的圣旨到两天,父亲等核心成员辞官的事他也清楚了,圣旨勒令他在长宣县全面恢复旧法废除新法。
万朝云模模糊糊的看能见有人在自己身边,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山风呼啸,“不疼。”
“您家真顺遂。”万朝云接话道,在大兴,老百姓都会养几头猪,一头过年杀,两头卖银子,剩下的便等家里有个红白喜事用,若无用便杀了卖。
车队忙跟上,绕过长宣县直奔下一个城镇。
“蔷薇,给商行送信,来长宣县开家酒楼。”她担心老夫人吃不惯这里的吃食,担心没有好厨子给她做饭,也想帮帮陈家起。
不过很快,他便敛去了那些让人看着不愉快的情绪,温润一笑道:“万姑娘,可还能赶路?”
“喂猪,家里两头猪下崽了,得多喂些。”说起家里的猪,他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满眼都是猪。
老夫人许久未见到孙儿和重生女儿,顿时激动,“好好好。”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陈谦摇摇头,“没有,是我骑术不精,不过你以后莫要如此拼命,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丈,我来帮你。”陈谦下马道。
别的便罢了,新法是他父亲数年的心血,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父亲为此付出的努力,虽然被父亲派到这弹丸之地,但作为他的儿子,他是骄傲的,是自豪的。
“放一匹马回去吧,留一匹。”陈谦歉意道,此刻他无比自责,也看清了一些事,自责是没有用的,不想自责,在做事之前便要深思熟虑!
放走一匹马,两人也没有动,万朝云偏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略显白色的东西,不由得好奇道:“先生,你看那是什么?”
万朝云依言下马,想摸摸火折子,发现……她已经很多年不自己带火折子了。
换而言之,不过是社会发展力跟不上他的政治思路罢了。
陈谦见她笑,那笑容甜甜的,在夕阳的金辉下,格外摄人心魄,他忙收回视线。
万朝云默默跟着他,没有说话,不知该如何安慰。
老汉闻言立刻起身,仔细打量陈谦与万朝云一眼,只见两人气度不凡,身着又是金贵的绸缎,先是手足无措,然后才连连摆手,“多谢多谢,小老儿能背得动,不必劳烦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