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信?”素手掀开兜帽,女子上了年纪却依旧明艳高贵的脸庞展露在众人面前。
祭台上韩征威眉头微蹙,只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只有岑舞认出了那女子,眼中诧异一闪而过。
众人正在疑惑这陌生女子是什么来路时,文远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喊道:“……长公主?”
众人皆是一怔,文昴歌陡然想起什么,心头突突跳起来。
众目睽睽之之下,文远舟拖着年迈苍老的身体朝着台下那红衣女子缓缓跪下,颤声道,“臣文远舟……叩见定元长公主!”
众人一愣,定元长公主?定元二字尊贵非常,自大羲开国以来也只有一位公主得此封号,那边是宣义帝之父仁武帝的长公主,宁红盏,钦天鉴祖师袁若昀之后袁钧的妻子。
“当年父皇赐我玉昭令,予我生杀大权,可上斩昏君下诛逆臣,如今我虽寡居钦天鉴多年,却也不是耳聋眼之辈。”
宁红盏负手而立,冷冽的眉目落在越闻天身上,“我那兄长当年对越氏做了亏心事,故而心虚禅位,事实便是如此,这圣旨上的印鉴也是真的,往后这大羲江山便姓越,若还有谁不信,来浮云山找我宁红盏便是!”
文远舟伏在冰冷的祭台上沉默许久,才缓缓起身朝着那红衣身影一揖。
祭台最高处的越闻天静静看着这一幕,直到对上宁红盏冷淡的目光,才微微扇动了下眼睫,并不为其所动的样子。
宁红盏凌厉的长眸又冷了些,她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众人便要离开,秦观月趁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之时,低声道了句谢,“有劳红姨。”
宁红盏脚步微顿,冷淡道,“一码归一码,你将宫越交给我,我走这一趟。反正宁昭也要不起这皇位了,倒不如给了别人。”
她顿了顿,又道,“谢玉来信,说他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秦观月并不意外,“他把解药给了宁昭。”
宁红昭默然片刻,忽然冷嗤一声,“和你一样的没出息,就为了个男人。”
“红姨教训的是。”秦观月乖乖应道。
宁红盏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那尊贵华美的皇宫,眼中似嘲弄似怅然,“权力、财富,每个人一出生便要穷尽半生去追逐争抢,又用后半生弃之粪土,去换前半生丢掉的珍贵之物,周而复始,一代又一代,一世又一世,何其可笑。”
秦观月静静听着,目光却落到了祭台之上的越闻天身上。幸而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幸运地找到了珍稀之物。
宁红盏临走时看了眼站在秦观月身后的萧声和易元州,萧声一如既往地沉稳,微颔首算是恭送这位长老了。而易元州,她最信任的这位弟子,低着眉不敢看她,倒是他那半路找来的哥哥江焕不动声色地将人挡在了身后。
她心中郁气更重,转头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座她出生的皇城。身后响起众人山呼“陛下”之声,震耳欲聋,如同无数次在这座象征着人世至高皇权的古老巍峨皇城中所发生的那般,只是或许连这座城池也不记得这声“陛下”已换了多少位主人。
这场祭天告祖大典以众人的一句“陛下”结束,所有人都跪在了越闻天脚下,包括文远舟和儒生们,只除了一个秦观月。
文昴歌看着她走上祭台,看着他们的陛下走下高处,亲手将人迎上祭台,与他并肩站在大羲帝王才能立足的高处,而自己跪在她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