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晋武侯一力认下了所有的罪状,叔父是怎样想的?”晏晚晚问着话时,一双清凌眼定定注视着赵祁川。
屋内灯烛如海,落在赵祁川半垂的面容之上,他恍若老僧入定一般,古井无波,波澜不惊。他不答话,晏晚晚便也不出声,屋内登时悄寂下来,静可闻针。
在晏晚晚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时,赵祁川终于开了口,“晚晚是疑心当年的事不是晋武侯一人能做下的?你们疑心文公?”
这个“们”是何人,赵祁川没有明说,但说的人,与听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义父呢?义父觉得晋武侯之能,便足以做下这样大的布局,将我义父置之死地?”晏晚晚不答反问,娟细的眉心微挑,眉尖凝着刀般的锋利,半勾的唇角写着不再以平和掩饰的狷诮。
“至于文公.倒是有这个能力。”
赵祁川却没有说话,手中的念珠拨弄得愈发快了,“晚晚是只疑心文公,还是借此试探,疑心上了我?”
“我不愿怀疑叔父。可叔父有太多的隐瞒,亦从不对我言及你的谋划,我不得不多生出疑窦。”晏晚晚倒也不狡辩,直言道。
赵祁川嗤笑一声,嘴角轻勾,“我的谋划?我自然与你目的相同,便是为了给你义父义母报仇。当年之事,若是我做下,我何必留下你一个小丫头的命,救下你,藏下你,一直帮着你,到如今还给了你这个机会,质问于我?我若是真凶,斩草除根来得不更痛快?”
晏晚晚嘴角紧抿,静静听着,不言不语。
她要做什么,他想必也能猜到了,默了两息,她才轻声道,“他这里也是个突破口,我便想着打一回草,惊一回蛇。”
她仰起头看了看酒楼上垂挂的灯笼,上头写着“六出居”三个字。以六出之为名,倒是颇为雅致。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两人出来,晏晚晚看了看天色,眉头颦蹙。
再过不了多久宫门就要下钥了,他不急着回宫,反倒慢条斯理地要在酒楼用膳吗?略一思忖,她心口处不安地急跳了两下,敛了眉,便要走出街角,直奔那酒楼而去。
但言徵显然没忘,这才能轻易找到她。
谁也没有瞧见,墙角的暗影里走出一道纤挑的人影,悄无声息缀在马车后头,跟了上去。
“师父——”他这般模样让宝奎吓着了,着急忙慌就要去寻那药粉,心里想着这药效如今越来越短了,这可如何是好?
赵祁川却是短促地笑了两声,便是抬起手来,制止了宝奎的动作,只幽幽道,“没想到,居然是疑心上了我。”只下一瞬,他眉心狐疑地一拧,盘珠子的动作顿住,原本好生生半卧着的身子亦是撑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里的暗潮翻涌渐渐沉淀平息,化为一团光透不进的暗阒。
四目相对,言徵一双眼如水般注视着她,这满街的华彩都落在了他眼中,透出两分无言的旖旎。
门外的宝奎不需赵祁川吩咐便径自将晏晚晚送了出去,待得确定晏晚晚走了,他才返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