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菲菲,林景舟脚步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素馨的话语声却没有就此止住。
“暮春时节的那场雨要了哪些人的命都不重要,死就死了,还能如何,死人是无法做选择的,但活下来的人却有许许多多的选择权。”
这些话,都是江意一字一句的交给她的。
走到什么位置,说什么话、。
语调如何,情绪如何,都是江意一五一十交给她的。
她原以为,如此做无疑是给自己添加麻烦,可此时,看到这位国际翻译官的脸色,素馨对江意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会客室内,江意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眉头微拧,浑身姿态有些疲乏,佣人见此,轻声询问她是否需要上楼休息,她微微摇头。
“人走了吗?”
吴江白在收拾完桌面之后回眸望向傅奚亭。
可是怎么办?
事情摆在眼前,他没有任何选择。
“傅奚亭,我一直觉得你年少成名,而后又家庭不幸,惨遭母亲毒手死于非命,是可悲,是上天对你不公,可现在看来,是你活该。”
嘶拉————大幅婚纱海报被刀子划破。
“恩,”江意嗓音嗡嗡开腔。
良久,江意呢喃:“手机给我。”
噗————江意一口血从胸腔内喷涌而出。
她毫不费力一连串的按出傅奚亭的号码之后,内心竟然有些悲凉。
“你能否报仇与傅董而言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他的家国大业,只要傅董的大业未完成,即便你付出百分百的努力也弄不死林清河。”
“你的难言之隐就是牺牲我?”
钱行之极速将自己的手机掏给她。
可伸出去的手又屡屡收回。
她用全部心血去完成此生夙愿,而傅奚亭呢?身为她的丈夫。
“江意——。”
细雨连绵的院落里,林景舟看着眼前亮堂的屋子,落地窗外是微微飘动的纱帘,纱帘之下无任何人影,但他知晓,江意在里面。
素馨微微颔首,用江意的语气道出了九个字:“太太说,进是敌,退是友。”
“林翻做事情之前都不斟酌的吗?”
“江意——。”
“你别吓我,”钱行之不敢动江意,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沙发上。
“意意——,”傅奚亭的第二声呼唤将她彻底的拉回来。
她紧紧抓着胸口,痛的缩成了一团,而后,近乎凄惨绝望的惨叫响起:“傅奚亭。”
靠在沙发上的人望了眼素馨,后者会意,及其识相的转身离开。
他明知自己心中的痛,却仍旧踩在她的心尖上去做这些事情。
素馨看出了林景舟的犹豫和踌躇,继而又开口:“用统一的道德标准来约束别人是道德高尚,反之、就是道德绑架。”
“没什么。”
“上次我们收拾林清河,司柏半路杀出来,通风报信的人十有八九是傅董,他假借他人之手让司柏打乱我们的计划,最终又可以借着司柏做这件事情的由头将他拉下水,他好将司柏手中林北的那块地拿到手。”
傅奚亭筹谋至今,才将事情拉上自己想要的轨道。
江意步伐微微向前,站在大幅婚纱照前,凉薄、隐忍、暗哑的嗓音传到傅奚亭耳里:“你在东南亚。”
“你的想法是没错的,傅奚亭事先有意牵引司柏去与林清河接头,似乎是想让司柏插手东南亚武器商的一个项目,但这个项目需要一个可靠可信并且有足够威信的人牵头,而林清河无疑是最佳人选。”
苦苦求谋啊。
利用她?
利用她?
他太残忍了,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素馨毕恭毕敬回应:“走了。”
“太太,”素馨整个人都惊住了。
素馨颇为觉得奇怪。
他太熟悉这种场景了,在战乱地区颠沛流离的那些人,有多少是在吐血之后身亡的。
“你别吓我啊!”
而今,没想到的是——江意来了。
终究是黄粱一梦,镜水月。
素馨跟钱行之站在身后看着江意盯着那副婚纱出神。
江意步履蹒跚,实一脚虚一脚的踩着楼梯上去,钱行之在身后,屡屡想伸手扶住她。
江意充耳未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傅奚亭的滔天罪行。
“枕边人不见得是心上人,你的所有谋划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江意,你被耍了。”
吴江白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翻了桌前的咖啡,刹那间,本是静默无声的屋子瞬间吵杂起来。
东庭集团没本事吃下这口饭。
顺着钱行之的脖子一直流进衬衫里。
他们都知晓,这番东南亚之行意味着什么。
“江意——,”钱行之担忧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厉行此时,站在精神病院的阳台里,手边是一罐刚刚喝完的啤酒,这会儿正抽烟拿着手机。
“林翻请讲。”
“给你家太太带句话。”
一时间不敢喘息。
可倘若这世间真的有人连眼神都可以伪装呢?
她的命,不及傅奚亭的江山大业重要,眼看着她意气风发起高楼,她起一层,他抽一层,且一边抽,一边笑着说爱她。
江意望着那张二人笑颜如的婚纱照,傅奚亭看着她,眼里全是爱意。
林景舟的目光纱帘上,停顿许久,而后才缓缓移开目光。
可想归想,他没有办法不去付诸行动。
倘若事情败露,以江意的脾气他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婚礼上的父母。
如她这般的人,最爱统观大局。
站在幕后看着一切步入正轨。
二人言笑晏晏的面孔瞬间变的憎恶。
“十五号,与东南亚武器商见面的日子,林清河最迟明日就会离开首都,去东南亚跟傅董汇合。”
江意恩了声,算是知晓。
“傅董有意将司柏拉上岸,与其说司翰这个富家子弟到你身边学习,不若说是傅董想借你的手将司翰压在掌心控住他,司柏想借力,自然需要留下点什么做出保证。而司翰就是他的保证。”
轻轻的抚摸着。
傅奚亭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最终结合起来的后果都是为了要她的命。
只不过——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理由让自己清醒而已。
她苦苦求谋。
“太太,”素馨惊恐的喊着。
似是动作稍微大一点,她就能破碎。
豫园的桂树。
难怪——口口声声说担心自己的人却让她出去独当一面。
稍有不慎就灰飞烟灭。
算计她?
好好好、算计她。
“活该你没人疼没人爱,活该你这辈子走到而立之年身旁无一至亲,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亲手造就了这一切。”
跟傅奚亭的人说让江意提防傅奚亭?这无疑是站在庙门口骂菩萨无能。
那一眼,看见的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资本家了,而是一个饱受生活折磨的失败者。
清脆的声响让站在屋外的素馨一个激灵。
至赵振伊始,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每一个温情的的举动都是有所图谋的。
更不想从傅奚亭给她织造的豪华囚笼中出来。
佣人去窗边轻轻的挑起纱帘看了眼:“还在院中。”
这就是爱?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那傅奚亭连林景舟都不如。
钱行之看着江意手中的水果刀更是不敢靠近半步。
关乎东庭集团的生死。
“太太——。”
江意端起眼前冷却的咖啡喝了口,直觉告诉她厉行今日的这通电话不简单,她需要保持极度冷静来接听这通电话。
“你家太太还说了什么?”林景舟幽沉的眸子落到素馨身上。
可这出路,被江意用六个字堵死了。
与屋子里的吵杂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