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民世篇
风无形自在无影,无我无形,无知无觉,亦非人而存在。
所幸她冰冷如斯,散时成风雪,为作世无存罕见。
许这就是命里脱不开的定数,傅辞在该在时不置身其中,于是再复活时面对眼前一片祥和寂静的世道太平时,他莫名其妙,因此寻根问底,百思不得其解。
诺亚方舟上所发生的一切是不为人知的神族争纷,当时场面如火如荼,着为九重天众神官同心一致,加之当时妖神殒命,妖神之女,云苏国公主得地界主神青睐,情有独钟意定要正妻人选非她不可。
登基大典时她一身丧服缟素现身在场,主神依旧不顾如此不合时宜大不敬之罪,义无反顾当众宣然要立其为后。
见状九重天列有法相庄严者心生不平,就连当头帝君也反口劝说主神,另择人选,毕竟他想着段久卿刚失双亲,当机立断拿这事冲喜,就算是立后,多少双方都落个大不敬的下场。
可鹤容世当时扬言,云苏国死状凄惨已然发生,故是雨师赋一手犯下的一桩罪孽不可避免,已成定局,他又一口咬定段印染死前安排嘱托之中让他接管云苏国,段久卿早就成了他的命中的妻。
再者他已然成正位,完成大任洗刷地界秩序,今后他鹤容世便接管这片土地,一草一木皆要遵循他的规则律法。
当年神创世时不眠不休做了足足六日,第七天才罢休安息,其中工程如何繁琐复杂浩大可想而知,鹤容世亦替段久卿着急痛心。
她本贵为公主,一朝一夕间何止是失了双亲父母,段印染存活足足有千年之久,其中维系千丝万缕数不胜数,皆仰仗他一人之力顶起,他固然算到自己会有消散的一日。
松手将云苏国以及自己的女儿托付在鹤容世手里看似简而易举,实则他斟酌长久,又何尝不是在见到鹤容世时,就知道他前途无量,必然是救得了云苏的贵人。
可他深思熟虑深谋远虑,却忘了百密一疏的,他鹤容世一向闲云野鹤,头一回登上千金重的帝王之位的新皇,根基不稳心思轻浮,万般的不配,再好的材料亦是牛头不对马嘴,强求不得。
但他野心私欲极大,自负桀骜,越是好的东西越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所以鹤容世这主神先是悬了这位置十几年,披着复活段久卿的名号隐瞒过了世上所有人,混迹于茫茫人海,两不耽误的行了他该做的游侠之事。
可鹤容世到底不如当初的段久卿,从容如月,治标治本,尽心竭力治标治本,善始善终,不枉费她在世公主名号,贤雅一生,却是死在了众口铄金,被逼无奈,死于其中。
后来奇怪的是段久卿的死讯,似当成喜事般的广为人知,主要鹤容世严惩流放了九重天,便免不了段久卿的死任他们好说歹说,于是地界主神的软肋弱点曾刮起了浩然大风,奢靡成灾。
徒生事端战火纷飞,强求固执着风消散,以至所爱不幸,此情化恶至深成禁锢折磨炼狱,故有情爱柔作水,润泽万物周遭福,不该过执独此为重,欲求不得走火入魔,害人害己而已。
怎料再回囚笼处,此生天圆地方,折翅无望。
白久本身对自己那片记不清的零碎模糊的过去最为在意,她只记得自己还只是个单纯身为云苏一国的公主,国中尚在国公府傅家觊觎皇位之争的多事之秋当中,鹤容世还尚未成什么地界主神,边疆恶兽亦因被过多灵气所充斥变得神志成魔混乱成灾……
可在傅辞只言片语之中,她眼前一片发黑,终于在云苏国的渔船渡口,初晨浓雾之中,船灯靠岸穿流而来,鹤容世带着她来到了那艘巨船面前,他说那船叫做……
“诺亚方舟。”光柱中心至中空处,白久七窍发光,源源不断迸发出光芒法力,开口又流泻增添几寸,“鹤容世……早知如此,你就不该来救我,我也该早死在云苏国中,从此一刀两断……”
她的声音辽阔粗犷崩如山海迸裂起伏,此刻悲痛交加奔流至高,引得地动山摇,天边顿时劈下惊雷无数,动蛰逃窜而出,争先恐后四处乱逃,竟无一片地土无安。
“没想到,久卿她一直未曾放下过从前的那段劫数所经历的痛苦。”少司命跃身飞悬在空中,往旁扁头,摸索到了同在一旁的段印染,“陛下,这可正是天下大乱的好时候啊。”
“你少在这说风凉话,说的再多我也会任由他鹤容世去收拾残局。”段印染依旧单手托举着玉玺毅然决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上了多少时间精力,才会让她成为现在景象中的怪物,尚海城那头不知怎的又起了一道打闹,都到什么时候了,不打算消停。”
“看得出是有好几道法力,看上去像极了当年九重天的那几位嚣张跋扈,身先士卒已久的。”少司命眼盲但并不全废,还是能够感知辨认一些动向的,睁眼说瞎话句句皆属实。
“这事不关我,我只想着这小子倘若还有一丝一毫的良心,手脚能够快点摆平就好,我还得回去喝口好茶……”段印染目光灼灼的落到了向着愈发广阔光柱赶去的鹤容世,一前一后跟着楚门。
他的职责是各方守门的门神,但白久是住不惯以婵宫的性子,整日往外跑,楚门根本闲了差事,自然以为白久和皇城融会贯通,不会大动干戈的跟在她屁股后边跟着。
必定是鹤容世惊觉不对,拉上了楚门过来打下手,他一贯的作风臭脾气该当如此。
“的确不错,他已经冲入了光柱之中,看来就算是他以自己的内核救活的人,迸发出来的杀阵还是能够抵御得住的。”少司命不置理他,忽而乍作欣慰感叹鹤容世的动向,又道,“不过这也不奇怪,光柱刚出现时赫然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正随了久卿的性子,不惹她激动便会相安无事,大多看到这光柱的人会觉得只是奇景而已。”
“只是,她的杀阵并非意在灭万物,仿佛更像是屏蔽外界所开的一阵结界,其中在和另一个人殊死搏斗,为争夺之后的结果,何止是这光柱,恐怕此后的她,便真的会不是真的她了。”少司命自说自话,别有用心的道给段印染听,她从前便是占卜卦象的国师,说出这些话也不算得是自言自语,“于是这光柱法阵,生杀大权,倒也虚悬得很了。”
这番话着实出其不意戳入了段印染的心,顿时听者有意,行身极快的掠过了少司命,往下奔去。
山崩地裂始源光柱被撞裂口子,一道黑扬长成影撞入,偏生将好不偏不倚的合上把满身戎装重骑的楚门挡在外,恢复了原本无懈可击,撞了个头疼碰铁。
“楚门将军,您没事吧?”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兵士见状不好,上前慰问,“看来这光柱坚硬异常,善容妃真的这里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都给我闭嘴,敢说这等不吉利的话,要让主神陛下听见能有几颗脑袋够砍的?”楚门摸了摸额头,放下手伤势顿时全无,“按照蕊儿的说法,娘娘身边倘若只有傅辞和叶红胥他们尚在,那么此事的确事发突然,我等必然要护法在外,以免有心之人乘虚而入!”
“遵命!”所言极是的发号施令俨然肃穆起一众兵士,其其各自走到光柱四周,绕作一圈守好。
楚门的功勋卓越众所周知,他岂止在九重天是为云苏国忠勇之士的飞升武神,自打新地界开辟之后,楚门代表云苏国其余精兵守靠鹤容世,得到重用镇守中州许久,从未出过这等差池。
自当见了白久之后,楚门早就认出是段久卿,只不过她一向用心良苦,于是他亦不会颇多插手,硬要扰乱其他,正如当年她止一时争纷定局,纵身一跃。
白久自是聪明,通晓段久卿后事名声,掩盖而活,但入宫以后她依旧不肯昭然自己身份,楚门对此亦有困惑颇多。
但是如此一来竟出了眼前这般差错,青天白日之下,她本以低贱资质平平的白久入宫,必定之后会招人非议怀疑。
但让楚门都大吃一惊的是,段久卿一个未曾飞升的仙族,竟能爆发如此毁天灭地的法力,甚至能和鹤容世比肩接踵,不相上下。
“鹤容世,你到底还是彻底的不在了……”白久此刻七窍出血,五孔断续身体落下重跪在地,“唝!”
绝情在此一句后想起了过往一切,行尸走肉身形俱裂。
段久卿的魂魄大失所望,自甘放弃生还化成早早罢休,原以为留下白久看尽回忆之后会不甘的继续活下去,但从未料到她会是松散快意,索性不活,任由身体迸发的法力继续流失铸成这道灭世光柱。
有些事她是从未想起,但一直记得,只不过白久是她对九重天而生的恨意,成她一生平淡安泰顺遂最终跌入深渊时的大悲大恨。
一直记着的段久卿残存就为阻止白久有朝一日记起一切,生杀一念间肆虐生灵,犯下她终身无法原谅的大错特错。
“想死吗?既然知道控制不住,为什么还要知道那些毫无意义的从前,你非要逼得自己玉石俱焚才罢休吗?!”鹤容世高声暴喝一出,抓起她手臂拉入怀中,揽住双肩,全身紧贴触碰之下白久散神瞬间凝聚。
“你……是谁?!”本着被他骂得不甘上火,转头看去鹤容世眼底刃色极寒,白久不战而栗,“我的身体,怎么顿时没了法力……”
当她正如此迷惑,大风吹过,光柱散形同烛火,现场满地迸裂,叶红胥全身伤痕跪地残喘神志涣散,全身连面冻了雪霜,剥开云雾日光下化雪成水,狼狈不堪的湿答答的一片。
“主神陛下,卑职终于等到您及时出现,救下善容妃与我等众人,卑职感激不尽!”傅辞分明是站在最排外的一个,但身上化的雪水连叶红胥一分都沾不上边,快手快脚的上前跪下道谢。
“你当真是在谢我?”鹤容世对他起了疑心,“可是我听回以婵宫的蕊儿说,善容妃先前可是一直同你们在一起,她一介平凡资质,就算中州修道人法力失衡暴走也得有个机缘巧合,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处心积虑出了这等大动静?”
“主神息怒!您当真是误会卑职了,善容妃娘娘身体孱弱又身怀皇嗣,皇城之内卑职又怎敢有这样的心?”傅辞百口莫辩,他之前是有心利用白久,逐个击破的办成了许多巧力才能成的事,但其中险之又险只有白久自己清楚。
但此外鹤容世之前在她身旁跟着,早就怀疑是否傅辞故意为之,只不过一直盘算着回中州接掌主神一位,不想和那兰之间大闹一场,反正今后他打算着想方设法拿捏傅辞在股掌之间,就算有什么后顾之忧,也能及时掌掴得住。
“哦,是吗?”鹤容世阴阳怪气睥睨打量傅辞,已经放开了白久在身旁站着,着里的手死抓着她的手腕高举。
白久本比他不高差一个头的,如此这般她跳起来力气也不足,完全挣脱不开,鹤容世轻而易举,有分身乏术的功夫来训诫傅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