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微愕:“怎么了?”
“有关江陵百姓腹泻不止,病情严重一事,臣妾已有眉目。”
明渊夙夜相视无言。
明渊:“这么快!?孤早前和夙爱卿商议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
没有头绪,该如何处理这桩危机。
如果查出病因,对症下药,那么百姓有救,过错便套不到皇后不祥身上来。
秦如歌察觉到明渊脸上那抹扎眼的喜悦,再看夙夜也是一派深沉的模样,听她的答案。
如果,这件事情是夙夜夙夕的诡计,接下来这话,夙夜听了去,不合适。
明渊见她久未有下文,便略加催促,让她快说。
秦如歌张嘴片刻,才动了起来:“他们不是得的急病,也不算中毒,非要说毒的话,只能说......是一种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的毒。”
“都什么时候了,皇后娘娘就不要绕圈子了。”夙夜也加入了催促大军。
秦如歌别有深意看向夙夜:“是蛊毒,而且此蛊很生僻,就算是苗疆的人,也很少用到,至于原因,相信夙大人最清楚不过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蛊毒,皇后娘娘莫不是舟车劳顿,伤损了精神一时糊涂吧。”
“臣妾之所以让皇上不要靠近我们,是因为担心太过接近,皇上也会中此蛊。”
秦如歌这话虽然是对明渊说的,但是却是一直看着夙夜说出来。
夙夜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差点抓不住的念头。
生僻,很少用到,接近中蛊者就有可能会成为受体。
眸光瞬间大亮,夙夜闪身到明渊身前,将他退回御座前。
明渊愕然:“夜......”
那种蛊,是他们族中叛徒所出,至今都没有解方,就连叛徒本人也没有研究出来。
“夙大人,现在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吧。”秦如歌眸底澄清,完全不像一个中了蛊的人。
也是,她的身份本来就容易招惹是非,有些是非更是自主招上的。中蛊中毒什么的,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
“皇上,请马上下令封锁城门,禁止江陵城的百姓出入,尽快排查今日都有谁出入江陵。”夙夜单膝跪地请求。
还好帝后大婚人员流动性不大,应该没有多少人出城。
明渊未明情况,不过秦如歌和夙夜都慎重如斯,他便先下了旨意,再问:“能给个人,与孤道清楚来龙去脉吗?中蛊?夙爱卿,孤记得你先前说过,此事与你们苗疆无关。”
“皇上......”夙夜大冷的天竟然觉得有些热,神经极度紧绷,不行,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就让嫁祸陷害的人称心如意了,“皇上,此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望皇上明鉴,切勿中敌人离间之计。”
“陷害?除了你们,还有人精通巫蛊之术吗,孤可记得,这门技艺是不外传的。”
“冒犯地说一句,虽然巫蛊之术不外传,可不代表传不出去,就拿皇后娘娘来说就好了,据闻皇后娘娘在这方面无师自通。想来是因为很多年前,苗疆有一位离经叛道之徒流落南越,辗转到达碧落城,留下了礼物给曾救助于他的容都统。这是其一。”
“再者这么多年来,一代又一袋,苗疆叛走之辈,不止其一,在外秘密自立门户,暗暗养了人也说不定。皇上不能单凭是蛊毒,便判臣和苗疆不得翻身之罪。”
明渊冷笑:“道理倒是一箩筐,可是你们还是没法子剔除嫌疑,不是吗?”
夙夜愕然抬首:“皇上这是疑了微臣!?”
明渊缄默。
倒是秦如歌,不轻不重道:“夙大人一听此蛊,便知道要封锁江陵城,避免蛊灾泛滥,定然是对此蛊耳熟,单凭这一点,夙大人便脱不了干系了吧。”
这种蛊,名不经传,知道的人,定然对它很了解。
况且,这种蛊,本身就是出自于苗疆,别无二家,证据就是——它出自揽月意中人之手。
所谓的,苗疆叛徒,最终,仍然被苗疆人抓走,死于非命,却是死在苗疆。
秦如歌每说一句话,夙夜就感觉自己身上像是嵌入一枚钉子一样,句句把他往死里钉。
“臣知晓皇后娘娘为何要针对微臣,可当初,臣等也是没办法之中才想出那样的损办法来,实在是身不由己。夕儿尚且年幼,很多事情依然是以小女孩心性待之,多出得罪之举,也是因为灵思尚未成熟,待日后为人母了,自然会收敛一些,不会再和皇后娘娘过不去。只要皇后娘娘多给几分耐心,相信磨合一段时间后,皇后娘娘和夕儿一定能相处融洽。”
夙夜这么说,是以退为进,句句都是数落他们自己的不是,给她说好话,实际上,却是让明渊听好,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的皇后,也有可能就是策划这一切的人。
毕竟她的巫蛊之术,无师自通,而且造诣太深。
大殿内,忽然沉寂了下来,呼吸声轻浅。
针落地可闻。
忽然,秦如歌哈哈大笑。
三道刀锋般的目光扎在她身上。
“皇上,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明渊一脸懵逼,表示听不懂。
黎阎夜清喉道:“你们看,你们三个人这样互相猜疑,不是正中对方下怀吗,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明渊似有所悟,沉吟片刻,才将夙夜自寒凉的大理石地面拉起。
夙夜抱拳,慎重沉冷道:“此事微臣一定彻查,务必查出个水落石出来。”
明渊不置可否,没有否决他的自荐请缨,便是同意了吧。
夙夜心里松了口气,然而此时又记起这种蛊没有解决办法,便头疼得脑壳欲裂。
“可惜那个叛徒已经死了,否则还有一丝机会,他可能可以研制出解药来。皇上,如果没法子研究出解药来,恐怕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明渊看进夙夜荡漾着杀机的眸底,眉目顿沉:“可他们都是无辜的老百姓。”
不是怜悯他们的性命,而是此事一旦坑杀处理,恐怕会落人话柄,他这西凉少帝也做得不稳当。
“皇上不知此蛊之凶险,一旦蛊灾泛滥,整个西凉都将会被死神笼罩。”
嗤,他说的太夸张了吧。
明渊垂眸掩去一丝藏不住的不屑。
就他们没本事,他相信秦如歌有这本事,再不济,她脑子里还有芯片呢,浓缩了海量的医学知识,就算不能直接指导她配出解药,可是以她的本事和天分,也不过是手到拿来的事情吧。
果然——
“皇上,臣妾除了发现了真正病因以外,其实也已经有了对策。如无意外,臣妾可以调配出解蛊的方子来。”
明渊目光刷地亮了,然而亮了又灭了。
明渊不乐观地蹙眉:“你若真有法子,便不该现在站在朕面前这么说,而是早就调配去了。调配,是有前提的,对吗?”
“嗯。”秦如歌颔首,心思微动,这家伙,倒还算是了解她的。“有些东西,恐怕整个西凉,只有苗疆才独有。”
夙夜眯眸:“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解决这燃眉之急的关键之物,在苗疆?”
“没错。”
夙夜明渊各自垂眸细想。
的确,叛徒是从苗疆捣鼓出那玩意的,相克之物,大抵也在苗疆,而且就在那蛊炼制的原材料周遭吧。
不过,秦如歌为什么这么笃定她能配制出解药来呢。
连那个人,也说了,他造出来失去控制的东西,却找不到锁住它的钥匙。
夙夜现在根本就不相信秦如歌能解,怕是在吹牛皮吧。
他认为,秦如歌这么说,一定是打着前往苗疆的主意。
她想去苗疆作甚,有何不轨企图?
秦如歌马上就印证了他的想法:“皇上,请容许臣妾到苗疆走一趟,去寻找能救人的东西。”
明渊和夙夜一样,并没有太乐观:“这种事情,派人去找就是了。皇后与孤新婚燕尔,怎能三几天便说要远走。”
“皇上,救人要紧,况且此事再拖下去,对皇上的形象也不好,”秦如歌挤眉弄眼,眼都快抽筋了,明渊见之,嘴角可笑地抖着抖着,夙夜目光一闪,便道:“皇后娘娘所言也不无道理,皇上要是不放心,便由臣护送皇后娘娘亲临苗疆,皇上便可无忧。”
有他监视秦如歌,明渊应该可以放心的。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想尽早看看孟玄色和秦如歌之间是否会牵连上,得泡汤了。
“唉,这一来一回,时间长着呢,来得及吗?”明渊低叹,他听闻有些老百姓已经脱水,不支倒地,连进食都没有力气咽下了。
“皇上请放心,臣妾已经开了方子,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吊着性命一两个月还是没有问题的。”
明渊考量了一番,除了答应,还能怎么样呢,他别无选择。
“鉴于臣妾这情况,暂时不能和皇上同寝了,皇上若是寝于鸾和殿,那臣妾便寝鸾和殿偏殿如何?”
“不必了,你还是住在鸾和殿吧,孤自有去处。”
去处,是夙夕还是别的妃嫔那里。
不管是哪里,对秦如歌而言都是莫大的喜讯。
喜大普奔。
只是临去前,她还是有意无意抛下一枚炸弹。
“其实,就算这件事情和苗疆脱不了干系,本宫却不会怀疑夙大人甚至是苗疆其他人,除了......被嫉妒烧昏了头脑的夙夕姑娘,哦,不对,是夙夕妹妹才是。”
后宫,就是战场?
姊妹?
就算有和平相处,不过有是口蜜腹剑。
秦如歌不顾身后诡谲的风波,轻盈飘走。
“心情这么好,怎么答谢我?”
秦如歌哼着小曲调,合上鸾和殿的大门。
秦如歌回身一看,本来留步于外面的黎阎夜,竟然在她面前。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这是本宫的寝宫。”
黎阎夜嗤的一声,一派不屑,还有点儿难以察觉的不爽:“秦姑娘倒是很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仪态,这便臣妾前本宫后地叫上了。既然你当西凉国母当得这么高兴,为什么要拒明渊少帝于千里之外,不惜说你中了此蛊,逼得他不得近秦姑娘的身呢。”
是的,她压根没有中蛊。
不是这蛊不是她口中所述的那种蛊,而是她沾染不上!
一般而言,和中蛊者有直接接触,她就该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但是她没有!
鉴于她有中过其他蛊,所以她并不认为她对此有免疫。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黎阎夜在动手之前,有在她身上动了手脚,以至于那玩意侵蚀不到她身上来。
所以,他才会直接明了的说她假借中蛊一说,来疏远明渊。
因为他知道她没有中蛊。
不过他做了什么手脚,她不清楚。
就是因为不清楚,她才越来越忌惮这个家伙。
他,深不见底得太可怕了。
秦如歌不爽地瞄了他一眼:“你知道得还挺多,不过,还真是得谢谢你,这下终于有正当理由不和他待在一个屋檐下睡觉了。”
黎阎夜尖酸刻薄的面容稍微和缓,便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自己煮茶喝。
秦如歌一脸大便的颜色。
他挑眉看过来:“喝一点?”
“不了,我不渴,你自个儿喝吧。”
黎阎夜耸耸肩,倒也不勉强。
“皇后娘娘,惜妃求见。”
惜妃,便是夙夕的封号,她来找她做什么。
她“中蛊毒”一事,应该还没传到夙夕耳里吧。
“让她上前来。”
上前,仍是在门外,而不是请夙夕进来。
秦如歌朝黎阎夜打了个嘘的手势,让他不要暴露自己的存在。
该死的秦如歌,竟然给她闭门羹,不愿意见她就算了,竟然还不是让她回去!
隔着一扇门,秦如歌便感觉到那无声的怒火熊熊,甚至是夙夕轻微的磨牙声。
“夕妹妹今儿怎么这么好,竟想起看望本宫来了。今儿又带了什么可爱的小东西来给本宫玩儿了?小蛇蛇?小蝎蝎?还是小蛛蛛?”
秦如歌话里藏着刺,夙夕如何听不出来?
她还是头一回这么生生忍着,为了这张脸,她听从哥哥的意思,来和秦如歌暂时打好关系,生平头一次,她做出这么丢脸没格调的事情来。
“夕儿知道,如歌姐姐一定不喜欢夕儿,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自己丈夫的其他女人。我也是,我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可是,为了明渊哥哥,为了后宫和谐,夕儿试着去学习,学习和如歌姐姐和平共处。”
“呵。”不以为然的轻笑声,透过门缝透了出来,那般清浅,却掩饰不了鄙夷,让外面的少女红了脸,是又羞又怒,怒更甚,秦如歌又道:“夕儿妹妹,比起当初在燕王府,你的确是长进了呢,倒还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一退了。”
红彤彤的脸蛋,不过一刻便如纸白,再是阵青阵白。
秦如歌几乎可以想象她的表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好了,我们都是明白人,何必这样演戏呢,你有什么话想说......或者说是想求人的话,便说吧,本宫洗耳恭听。”
夙夕死咬牙根,才勉强压住自己扭头而去的冲动,她轻轻抚上面纱:“如歌姐姐医术精湛,夕儿这张脸一定难不倒你,夕儿以前有什么得罪如歌姐姐的,希望如歌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
“哈哈,能让你自称小人,我这一趟也是不枉了。”
门外的夙夕已然双目喷火,然而秦如歌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慌心乱——
“冒牌的西凉公主,本宫想知道一件事情,告诉我,你那一刀刺下去,他是什么反应,可有......留下只言片语?”
她说完,眼底凝霜。
夙夕,丰盈的唇瓣半张颤栗,双眸盈满惶恐。
黎阎夜,意味深长地抿饮滚烫热茶,真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