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半枝硕果探上红瓦白墙, 被压得低垂,琉璃瓦折射出绚烂的光,似真似假的幻梦。
松枝流云鬓, 青裙珠宝钗, 她在绚丽的光线下格外的夺人心魄。
奉时雪来时一眼便看见了立在树下, 正在仰头看着上方的褚月见。
她水雾斑斓的眸子带着渴望,半分记忆中的恶劣都无,纯得像一朵无瑕的娇花。
但谁又能知道正是这朵看似无害的娇花,藏着最恶劣的心思,气甜腻,好纵欲,性作恶。
世上再也无人比她更恶劣了。
忆到那些画面奉时雪垂下眼帘, 眼睑泛起一丝病态的红丝, 面上却依旧是懒恹恹的表情。
褚月见实在是太馋了,皇宫中唯一的树上的桃子已然结得十分红艳,沉甸甸的挂在枝头却无人采撷。
立在树下仰头瞧了半响,她却只能眼含可惜得垂下眼眸来,颇有些遗憾地摸着肚子。
她最近吃南海的荔枝吃多了,御医说现在吃不了桃子这些水果了。
无意瞥见门口的一抹白,褚月见顺着抬起头, 不期而遇的和门口的奉时雪对视上。
他眸光幽幽暗淡,不知为何褚月见乍一见到他, 心中竟有一丝紧张。
大约是之前做了有关于他色.情又恐怖的梦, 乍然一见到他人有些记忆苏醒。
不怕,不怕, 奉时雪现在孤立无援且有把柄在她的手上, 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褚月见安慰好自己后, 心跳恢复原本的律动,然后一如往常般吊梢着眼,秀眉微颦,开口便是骄纵的语调。
“杵在哪里干嘛,还不过来!”娇滴滴的声音裹着最甜的蜜汁。
就是这一道声音,连梦中都在肆无忌惮展示自己恶生生的娇笑,将他折磨了一夜不曾入眠。
褚月见一身青白立在树下,雪肌泛着被烈阳晒过的红晕,神情半分不自在都没有,就像之前的那都是异常不曾存在的梦般。
她为什么能当做也没有发生?
一瞬间在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压制的戾气,他仿佛能听清了自己狂跳躁动的心跳。
差点忘记了,褚月见原本就是没有心的。
奉时雪沉默着走向前,有风温柔地卷起,将他的衣袍掀开,气息淡雅着乘风而来。
分明没有梦中双眼猩红的怨怼恨意,和令人生怖的偏执欲,但褚月见却感觉他每走近一步,好似都踩在她的心头。
她就这样立在原地顶着莫大的压力,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
奉时雪距离她三步之遥停了下来,身长玉立地立着,神情怠倦地睨视着她。
褚月见仰头看着他,从他的寡情的双眸中读懂了一句话:有屁快放。
随着清凉的夏季风吹来,奉时雪似闻见一股暗香,这味道无孔不入地转进他的身体里,将他缠裹住了。
极力想要压抑隐约有些苏醒的熟悉记忆,她就立在面前,纤细无辜,羸弱得他单指便可将其碾碎。
奉时雪忽感喉咙升起来的都是莫名的痒意,但尚且还能压抑住。
褚月见看一眼他,随即漫不经心地垂下首,抬手脱下戴着的真丝手套,露出修整得十分规整的纤细白嫩的手指。
要我用足,用手,还是用旁的?
恶意的笑盘似乎还旋在耳边,是那样的清晰。
奉时雪视线落在上面,眸光微动,片刻转变为更为幽暗的冷意。
她的指上染着淡粉丹蔻,但有指甲绷断过的伤痕。
那个伤痕不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留下的,所以只能是陈衍让。
“上去,给本殿摘几颗桃子下来。”褚月见将手套随手扔进水晶流萤盘里,转身端过宫人呈着的冰镇酸梅汁,舒心地坐在镶嵌珠宝的藤椅上。
奉时雪看着她浅浅抿上一口汤汁,殷红的唇上便沾染着湿漉漉的晶莹光珠,似娇艳欲滴的花苞。
大约是真的很喜欢,所以她抿了一口后,神情瞬间隐约透着餍足之色。
褚月见满足地喝了酸梅汤,缓解了心中的燥热,这个季节最是适合这样的饮品了。
但等她都喝完了,眼前的人都没有动一步,反而一直盯着她看。
褚月见神情略显诧异,挑着眉催促道:“等什么呢,还不快去?”
啧,瞧这个眼色,别不是在心中打的如何弄死她的主意吧。
奉时雪和她对视上才从方才的错觉中回神,神情恢复了应有的清明,墨眸懊恼一闪而过,别过头转身走向桃树下。
他的视线极好,所以一眼便瞧见了树枝被人锯过了,若是他这般身高的踩上去,绝对是承受不住的。
看着那处隐蔽的断痕,便知道了这次褚月见找他过来,不是因为上次那件事,而是为了进一步折辱他。
忽然心中升起莫名的烦闷,奉时雪唇线扯平,周遭的气息分外冷漠。
褚月见坐在藤椅上摇晃着,耳垂挂在的白玉坠子也一同摇曳,眼含期待地看着奉时雪上了树。
她早在之前便已经将树上暗藏深处的枝丫给锯了,只要奉时雪无意间踩上去,一定就会掉下来。
届时她便能上前表现一番了,反正她现在兑换了不少的石丸,可以适当的挽回自己的人设。
等过了这一关,她一定要将作死值刷回来。
想到这里褚月见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水晶汤勺。
哎,她真的为了奉时雪的好感心力交瘁,也是真的搞不懂,好感为什么会突然跌落至这样。
数值的差距拉得太大了,总感觉头上随时都悬着一把隐形的刀。
她现在夜里都开始睡不安稳了,虽然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但还是生怕闭眼便再也睁不开眼了。
所以现在才迫不得以,冒着风险铤而走险地这样做。
“哎,不要那一个,不好看换一个。”褚月见目光如炬地盯着着树上的奉时雪,眼见着他伸手便懒洋洋地立即开口。
奉时雪伸出的手一顿,恹恹地垂下墨眸,随即转向了另外一个,树下人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个也丑,不要。”
她喜欢好看的东西,任何好看的东西都能惹她欢喜,除了他。
奉时雪收回自己的手,再次转向另外边,果然他还没有碰上果子,底下的声音便又响起来了。
“不要,丑。”
若现在奉时雪再看不出来,褚月见是在刻意刁难,那便是傻子了。
他抿着唇低垂着眼眸,视线掠过底下那面容娇艳的人,再次避开那被锯过的枝丫。
树下的褚月见等了半响,都没有等到他朝着那边走过去,心中开始有些着急。
明明周围经过她的刻意修饰,除了那一处,便只剩下几个歪瓜裂枣了。
她说要好看的,所以除了那边,根本就没有能入眼的桃子了。
他怎么就不往那边过去呢?
别不是发现了什么吧,不过就算是发现了也没有关系,不过是计划失败而已。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褚月见心中还是有些焦急,不知是不是头顶着硕大的太阳,所以感觉眼前有些眩晕。
树上的人有瞬间重影了。
褚月见摇晃了一下头,还是有些重影,便随手招来宫人展伞遮阳。
冰鉴端至一旁,她眼前终于有些清明了。
褚月见满意地再次抬首看着上方的人。
很可惜,他好像已经摘到了好几颗模样不错的桃子,还真的没有去踩那一处。
罢了,换一个方法就是。
褚月见无不可惜地看着他从树上下来,正怀中捧着几颗模样周正的桃子,朝自己走过来。
宫人见状上前将其接过,放置一旁的水晶流萤盘中,再低头处理着果皮。
褚月见计划失败了心中郁郁,没有搭理奉时雪,转身趴在椅子上看着宫人用刀削着果皮。
粉白娇嫩的果皮被剥开,熟透了的地方隐约透着丰腴的汁水,顺着白里透红的果肉往下滴落。
奉时雪盯着那果肉有些失神,忽听闻耳边响起脆生生的声音。
“过来,吃了。”
褚月见眼馋,但不能吃,转头却看见奉时雪正着立在一旁发呆。
他从出现到现在,好像一直表现得都有些奇怪。
果然,眼看着奉时雪从一种虚妄中回神过来,褚月见一脸果然如此。
他沉默着抬着脚步,听话地朝着褚月见走过来。
奉时雪走到宫人的面前,余光留意到那道视线放在他的脸上,似带着某种打探的惑意。
他正欲伸出的指尖微顿,指尖蜷曲一瞬,续而才捻起宫人呈着的果肉。
奉时雪将果肉放入口中,立马充斥着满口清甜,他寡淡的眼帘垂下,呈现一种恹恹的表情。
腻人,想吐。
偏生旁边的人还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看,奉时雪心中的那种感觉更甚了。
“吃啊,怎么不吃了?”褚月见看着他吃了一块便不吃了,忍不住出言催促着。
这个好东西她想吃还还吃不到呢,是专门给他准备的,可别吃了一块就不吃了。
昭阳有种奇怪的特征,若说起为什么历经几代都信神,是有不得不信的理由。
因为谁也无法无法解释的一点,便是在昭阳首都,洛河京中果树难以存活,只有靠海一代,接近庆国地界才容易活下去。
别提桃子这样的东西了,甚至连橘子都难以存活,她所吃的水果都是那些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昭阳不适合摘种水果,但公主殿却有一颗桃树,听那些人说是原主和褚息和小时候种下的。
后来褚息和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修葺公主殿,也顺道将这一处果树圈进了公主殿。
而眼下正是桃子丰沛的季节,再不将这些桃子吃掉就要腐烂在树上了,然后化作养分。
她观奉时雪吃了几口后,便没有往下再往下吃的意思,低头用宫人呈着的帕子净手。
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被雪白的帕子裹动着,动作轻柔,像是要优雅进食般仔细。
奉时雪厌恶,所以一点也不想沾上这些东西,偏生有人还要送上门。
褚月见看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动作所表达的意思便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