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听说了。”凌东城面色凝重地搁下手中精细的春江泛舟图青瓷小碗,“那夜海上起风掀起大浪,打翻了我们的小船,幸亏我身上穿着杨克将军的皮甲。他那身皮甲精良,在海上竟是浮的,我浑浑噩噩不知漂了多久,被一艘出海的商船打捞起来,跟着船队走到琉球登岸,又病了一遭,外头人心险恶,也不敢说自己的身份,简直是九死一生……”
凌东城这番遭遇本甚曲折,加上委实经历也曲折离奇,直说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自出海开始的来龙去脉说得详尽。
他能够回来,连氏等自是喜出望外,因问不出容汐玦下落,也怕再勾起他的伤心事,忙劝:“说了半天,肚子饿了罢,快吃些东西垫巴垫巴。”
一家人打破了男女禁忌,只分亲疏在大圆桌前依次坐定,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也不遵守了,凌东成一路上当然已知道龙椅上换了人变了天,不免感概道:“不知咱们那好女婿究竟在哪里,在海上,我见过他的手段,连我这般病症缠身的人亦能生还,实不信他会出意外。好在如今的景律皇口碑不错,既让云儿袭了爵,还赠了国夫人的双俸,想是个凭良心之人,他日女婿回来,又不知怎样。”
凌东城一路行来,多听得百姓称颂柔嘉皇后的仁政,自然也称颂景律帝能将柔嘉皇后垂帘期间的仁政坚持下去,他颇受了些影响,对景律帝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心想他日女婿回来,便是南面尊为上皇或者怎样,也不至于太糟糕。
闻言连氏想起乐清公主及笄那日的宫宴,景律帝与女儿并肩而立,目光湛湛,怎么能容得凤和帝?她素来口笨,不知如何表达,默默给丈夫挟了一筷子菜,只说:“保佑他早些回来。”
两府上能出去应酬的人不多,听到风言风语的就更少,大多并不知景律帝对待凌妆的情况,凌云年纪小,景律帝待他亲善,他便也认为好说话,如今他是正儿八经的卫国公,说话已经不同于以往,趴了口饭问道:“咱们要不要修书上报朝廷?上报皇后姐姐?”
“问得好!”凌东城笑嘻嘻摸了摸儿子的头,“自然是要的。”
“可是儿子做了卫国公,爹爹怎么办?”
凌东城更是哈哈大笑:“你放心,做便做了,此番能够回家来与你们团聚,已是天恩,你娘做了太夫人,爹爹做个太公又有什么关系?”
侍奉在一旁的薛姨娘和陈姨娘只是笑得眯着眼,小小的凌风和凌婉也知道说彩话讨父亲开心。
凌东城将小儿子抱在膝上喂了两筷子菜,还拿胡子去蹭凌风的小脸。
连氏因着这番的意外之喜,倒把先前的嫌隙抛了大半,见他亲近庶子也不觉难受,委婉地说:“这书信自是要修的,不过明日已是大年夜,陛下去了汤山行宫,雪天路阻,不如等年过了开朝的时候再做道理,届时至于如何,只看当今皇帝罢了。”
连呈陟和连呈显两兄弟齐齐敬了姐夫一杯,张氏自那次太子中毒的事件之后颇为畏惧凌东城,倒不敢插话,临安伯连老太爷自喝了杯酒,摇晃着脑袋说:“今上是尧舜之君,再不用愁的,前儿不是还命你为长公主及笄礼的主宾?前来拜年走动的人已经到我跟前提过了,咱们两府的富贵那是不用愁的。”老眼昏地斜了女儿一眼,带着教训的口吻又道,“你也莫要目光短浅,凤和帝不在,人家能如此礼遇我们,更要心存感激才是。”
连氏知道父亲年纪大了与他说不清楚,也不辩驳,应了个是。
连呈显便又喊着喝酒。
不想卫国公府里书信未修,当日即有暗卫飞驰汤山温泉行宫,禀报了景律帝。
再过一个多时辰,就是大年夜,跪在地上的暗卫有些紧张。(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