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霍寡妇一愣,眉目迅速扭曲,猛地伸出一只手擒住霍如渊后颈,另一只手端起药碗,就硬生生往霍如渊嘴里灌。
霍如渊挣扎起来,被呛得不停咳嗽,褐色的药汁从唇角溢出,看得霍寡妇愈发癫狂:“炉子里还有,你若洒了,还有……”
霍如渊用力推开霍寡妇,脸色惨白,双目通红,拼命的用手抠着喉咙,希望把药汁吐出来。
“你敢!你若是敢吐出来,我就把你关到壁橱里去!”霍寡妇踉跄的站起来,赶忙又去盛了一碗药,重新端来。
壁橱,简单的两个字让霍如渊猛地瞳孔收缩,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母亲,求求你,不要关我……不要关我进去,我会听话……”身高八尺的郎君念念有词,四肢僵硬,因为恐惧而失焦的目光,如看恶鬼般,看着霍寡妇。
黑乎乎的壁橱,一关就不知道关多久,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看得到缝隙里透进来的光,光里的母亲笑着,和她新任的骈头说,终于没有烦人的小拖油瓶来打扰他们了。
渴了就喝自己的尿,饿了就啃壁橱的木屑,无论怎么哭,怎么抓挠壁橱,双手指尖都是血,黑乎乎的人间里,除了死神,没有人来找他。
他无数次的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
又无数次的憋着一口气,逼着自己活下去。
“出来吧,下次若再不听话,就把你再多关几日。”霍寡妇打开壁橱时,嫌弃的捂住鼻子,用脚尖踢了踢他,“还活着?活着就去帮我洗衾被,我昨晚弄脏了。”
……
这是他的儿时。
哪怕后来长大,身强力壮,壁橱也关不下他了,但只要霍寡妇说要把他关进去,身体的记忆就代替了理智,他感到彻骨的,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浑身使不上力,甚至痉挛,抽搐,他会瞬间变回一个孩子,毫无反抗之力。
……
霍如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了药的,反正他如同傀儡,任由霍寡妇摆布,后来坐上一辆马车,软簧的轱辘碾过夜色,停在某处大宅前。
他被带下来,从后门进了某间屋,吱呀,屋门又在他身后阖上。
他跪下,看向云锦毯上走来的绉纱衫子下摆,麻木的磕了个头:“小的,霍如渊,来伺候淳于大人。”
一只保养良好的赤脚伸到他面前,抬起他下颌:“不错,好皮囊。”
霍如渊视线里出现的,是一张二十八九岁的脸,白净,温和,眉眼如浓墨,发未着冠,就披散在肩后,微微敞开的衫子露出一线胸膛,透着并不让人觉得轻浮的慵懒。
“我叫淳于蠡,蠡湖之蠡,汉阴县县令。你母亲说你叫如渊,怎么写的?”淳于蠡放下脚,示意霍如渊起来,温声问道。
“如同深渊,如渊。”霍如渊面无表情的回答。
“不错,名字也好。”淳于蠡笑了,转身向床榻走去,步子也是迈得端端正正的,难以让人把他和好断袖的恶评联系起来。
霍如渊站在原地没动。
“嗯?你母亲没给你说,过来是干什么的么?”淳于蠡驻足,微微拧了眉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