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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十六—第一次拒绝

“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阎芬芳耳边只剩下节奏单一的电流声。

她保持着通话的姿势,两眼木木的看着正前方,刚刚那些拒绝楚天擎的勇气倏然被抽离,满心里只剩一个怎么也填不满的空洞。

第一次拒绝他,彻彻底底、干净利落,第一次没有顾忌违背他会有怎样的后果、没有去想这样做换来的会不会是他对她态度的一落千丈……

是不是这样就意味着可以不再爱,不再痛?

“芬芳……”

宋成武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敢多问,也不敢再多说。

这个小女人从来都这样,想对他说的事拦都拦不住,不想说的,怎么也问不出。

而他又生性傲慢不羁,与阎芬芳说话时多半没有正经,平时还好,此时,他有心想安慰,却怕他的说话方式会越帮越乱。

“先把手里的工作放一放,要请假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

宋成武拍了拍阎芬芳的肩膀,站起来,经过杜小红身后的时候,悄悄用手指在她肩头戳了一下。

杜小红会意,放下手里的资料走过来:

“喂,到底是怎么了啊?”

阎芬芳无神的看了杜小红一眼,又低下头去。

“呦,看把我们家芬芳委屈的,是谁欺负我们家芬芳了啊?”

杜小红蹲在阎芬芳身边,纤细的胳膊环抱住她,小脸探到阎芬芳面前:

“姚远?楚天擎?”

“……”

听到楚天擎的名字,阎芬芳两眼忽然酸胀的厉害,泪水啪嗒啪嗒的直往桌子上掉。

……

傍晚的走廊里已经显得黑暗,阎芬芳一步步朝楼上走,从前总感觉这里的台阶太多,走起来很累,而今天,她想多走会儿。

房间里有灯影,有人在家。

阎芬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自己拿出钥匙开了门,走过玄关,视线里就闯入那条修长的黑影。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话音落下,楚天擎已经走到她面前,看清她的脸,浓黑的眉峰微锁起来。

有清新的气息扑入鼻息,是他身上特有的檀木香,自从他自水里将她救出的那一刻起她就牢牢记住了这种味道,很好闻、又令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像魅//惑人心的饵,这些年总吸着她不知死活的往他身上贴……

但现在,她不想靠近他。

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不想。

“脸色这么差,怎么了?”

楚天擎又向她走近了些,垂着夜空般的眸子仔细打量她。

阎芬芳就站在他正对面,抬着头,不是在看他的脸,而是在平视他衣领的位置,她的脸色呈一种过度的苍白颜色,眼袋和黑眼圈都很明显,在电话里楚天擎就觉察到她的反常,没想到她的状态竟是这么差。

楚天擎眉峰锁的更紧,宽大的右手捧住她憔悴的脸:

“谁欺负你了?”

脸上倏然传来异常的温暖,是他掌心传来的热流,这一刻,阎芬芳恍惚的觉得自己冰凉的全身都变得温暖起来。

阎芬芳的身子明显的颤了颤:

“没有人欺负我,就是有点不舒服。”

推开他的手,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去。

他给的温暖,她不是不贪恋,她只是怕自己陷得太深,深到当失去的时候自己连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都不再有。

“哪里不舒服?”

楚天擎大步追过来,高大的身子阻挡在她正前方。

阎芬芳匆忙收住脚,还想绕开他,他的左手却忽然从她腋下穿过去,牢牢的将她挤在怀里。

明显的感觉到他结实的身体,阎芬芳又慌又乱,低着头不看他,两手推着他的胸膛:

“放开,请你放开……”

“你还没回答我。”

楚天擎低着头,一瞬不瞬的注视她:

“到底哪里不舒服?”

阎芬芳虚弱的喘着粗气,她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自从看到那段视频后她就变得心神不宁,明明很饿却吃不下饭、明明很困却睡不着觉,每天都像活在梦魇里,几天下来,她的身体已经接近崩溃。

“这里?”

楚天擎的右手结结实实的覆在她心口。

阎芬芳的脸顿时涨的通红:

“楚天擎,请你自重。”

自重?

楚天擎眉心深锁,覆在她心口的右手缓缓放松:

“是不是姚远对你说了什么?”

阎芬芳无神的笑,有些话谁都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谁没有隐私,谁没有不愿告人的秘密?

就像当年她和阎晓东那件事一样,她不想说,如果有人一再追问,她会感到厌烦。

而楚天擎对他与姿雅之间的秘密似乎同样敏感,所以她不想再自讨无趣了,她终究改变不了什么,楚天擎喜欢她装糊涂,她会如他所愿,与他这样糊里糊涂下去。

或是清楚挣脱也是白费力气,阎芬芳放弃了挣扎,楚天擎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他想要看她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眼神,可她的脸偏向一侧,她拒绝与他对视……

从前,这个小女人总是主动纠缠她、贴近她,他只要稍稍给她一点好她就会心怒放、得意忘形了,可现在,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楚天擎眼底闪过一抹痛:

“芬芳,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他的唇息吹过耳畔,温热的触动感令心神交瘁的阎芬芳恍惚感到一丝放松,她仿佛被什么蛊惑了,努力鼓起勇气,试探着看向他:

“经历了这么多,我只是不敢再相信。”

她不像其他大多数女孩一样,有温暖的家庭,有父母疼爱的庇护,这些年,她孤单一人,生活的艰辛困苦都要一个人承担,这令她变得更加没有安全感。

况且,楚天擎对她的态度本来就转变的突然。

况且,他和姿雅之间……

楚天擎眉心锁的很紧,黝黑的眸子里似乎能挤出墨水来:

“芬芳,我喜欢你活的真实、活的有追求;我喜欢你柔柔弱弱但敢于承担生活的艰辛;我喜欢你明明很傻,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却以为自己很聪明、很善于伪装;我喜欢你,不是没有压力、没有阻碍,现在我都敢了,你还有什么不敢?”

磁性的声线带着激动的颤音像是和煦的春风般一波接一波的吹拂在阎芬芳脸上,她看到他眼中的郑重、她感觉到他的心跳与呼吸,匀稳刚劲,阎芬芳开始动摇:

“可是,你和姿雅……”

“我和她已经划清了界限。”楚天擎声音顿了顿,悄然隐去眼底那抹顾虑:

“我当初娶你的时候的确有自己的目的,但现在不一样了,那些事我不想再提,更不希望因此影响到我们。”

阎芬芳这几天本来就晕,听到楚天擎这些话更加晕头转向,恍惚的看着他,竟然傻乎乎的对他笑了一个。

她在笑,憔悴的脸仿佛一朵饱受风吹雨打的骨朵般,在这瞬间终于绽放吐蕾,楚天擎松了口气,手指在她黑眼圈上抹过:

“明天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早点睡。”

阎芬芳笑笑:

“好。”

这些天,那些疑问、那些担忧如一块块石头般堆积在她心上,令她整日浑浑噩噩、寝食不安,她以为楚天擎势必要将他和姿雅之间的事讲的一清二楚,她才可能释怀,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楚天擎只是对她说了几句好话竟然就将她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或许,她真正在乎的本来就不是他过去做过什么,而是他现在还属不属于她。

“咔!”

清脆的关门声响,阎芬芳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后,楚天擎坐回沙发上,英俊的脸重新被疲惫和愁绪笼罩。

他自幼就不是个喜欢向别人表露心事的人,这些年,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习惯了人心险恶、尔虞我诈,更是用冷漠的面纱把真实的自己深深包裹起来,从不肯对人表露真实的想法。

但刚刚,他似乎对阎芬芳表露了太多。

他不是个话多的男人,从前对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语言更是一窍不通,可是,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自觉的想要哄她,好听的话怎么说都觉得不够用……

她似乎对他与姿雅之间的事变的越来越敏感,而他又似乎越来越怕看到她伤心,那么,这次他在美国和家决定好的那件事,该怎样对她讲?

……

次日一早,阎芬芳是被闹钟吵醒的,枕边没有人,那一侧的被子也没有凌乱的痕迹,昨晚楚天擎没有过来。

自他上次回来,他与她就已经不再分床睡,阎芬芳想,他昨晚大概是怕吵醒她的缘故吧。

这样想着,阎芬芳朝门口走去,刚一推开门,就听到“嚓”的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她循声望过去,竟望见了楚天擎:

他坐在沙发上,双腿自然交叠起来,两手则放在靠上的那条腿上,拇指机械的将手里那只金色打火机的机壳弹开又关上。

他到底在做什么?

是不是犯了烟瘾,却因为那天曾对秦舒承诺过不再抽烟而纠结?

阎芬芳走过去:

“你实在想抽就抽吧,别这么压抑自己。”

大概是没留意到她走过来,楚天擎的拇指滞在机壳上,淡淡的说:

“没事。”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阎芬芳感觉到他的异常,走近了才发现他脸色苍白的厉害。

楚天擎始终没有抬头,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手里的打火机,清晨的阳光照在上面,上面反射着强烈的光,如针般扎眼。

阎芬芳条件反射的眯起眼,恍神间,忽然发现他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沙发上他所坐的那片位置已经陷出一个小坑,他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不去洗漱么?我一会儿去送你上班。”

楚天擎终于看向她,嘴角微勾起一泓浅弧,阎芬芳也笑笑:

“好。”

转身,恍若无事的朝洗漱间走去。

他或是不想被她察觉什么,所以想用笑容掩饰,却笑得牵强,他在商业界的成就很大,他这样的男人经历过大风大浪一定是处变不惊的,她不懂是多烦心的事才至于令他彻夜不眠。

她不是不想为他分忧,但她看得出,他在刻意隐瞒,他不想让她知道……

……

马行杰住的地方应该距离阎芬芳家不远,楚天擎给他打了电话后,他没过二十分钟就赶了过来。

阎芬芳和楚天擎下了楼时,马行杰正笑容可掬的等在车库前:

“老板,要去哪?”

楚天擎将车钥匙丢给他:

“先找个地方吃早餐,再去宋成武公司。”

“哦,好,好,明白。”

在路上一家餐饮店吃了早饭,三个人重新上了车。

s市的初夏并不算热,车窗滑落一半,外面的风吹进来,冷暖恰到好处。

楚天擎与阎芬芳并肩坐在中排的座位上,阎芬芳偷瞧他,这一路他多半时间都是这样默不作声的看着窗外,浓黑的剑眉深锁着,仿佛在思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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