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涵首领得知王仪要来,特意找了人,做了一些湘州特色美食,先给王仪等人垫垫,晚上将有更盛大的篝火晚会。
再见安归,阿容比上次更头疼了。
安归全然不觉阿容愁绪。
他站在人群中,坦然而热烈地看向王仪身侧的阿容。
草原人魁梧,他身量也不算突兀,而阿容又刻意回避着他,所以一开始根本没察觉到他的打量。
但当她一抬头时,人群那张舒朗的笑容就硬生生冲开了阿容的心防。
眼睛溢出了稀碎明亮的光彩,咧开的嘴角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整个人像是一颗散发着光与热小太阳。
阿容几乎要被这样炽热的感情灼伤,停顿了一瞬,艰难地错开了这样的目光。
她主动看向赫兰然,希望从这个姑娘身上化解眼前的尴尬,却见赫兰然不比安归好多少。
小姑娘猫眼里闪烁着好奇与疑惑,正一瞬不移地盯着跟青颂贺涵寒暄的王仪。
阿容差点忘了,王仪是个比她高端的白月光。
长得那叫一个精雕细琢,还深谙投胎之道,一出生就站在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攀不到的高峰。
尤其,他还会装。
王仪披着雪白的貂皮,头戴飞羽红冠,腰坠血泊美玉,拾掇得像是莅临下界的天人。
赫兰然眼前是枯黄沃野,身后是苍茫天际,风貌景物甚为粗犷。
他就站在她对面微微一笑,小姑娘只觉得凛冽刮过的北风都和煦了不少。
阿容看了半晌,心里又酸了。
有王仪在,她的存在感瞬间就打个特价一折。
好在王仪和青颂贺涵相谈很是畅快,不多时就有人领他们去提前安置好的帐篷。
阿容到了帐篷之后,赫兰然终于想起来她的存在,亲亲热热冲进来。
两个爱美又爱整活的女生就在帐篷里玩得里胡哨的,安归几次想进去找人说话,都被赫兰然无情拒绝了。
气得他转道去问雅那边吐苦水:“阿容来一趟也不容易,大姐真是的,一直霸着她。”
外面欢声笑语,忙得热火朝天,火堆都起了好几个,问雅却还是守在自己的小铁台上,不厌其烦地捶打猩红的肉块。
见她二哥一直叨叨,话多程度大有另一个赫兰然的架势,女童停下锤击,歪头看向安归。
“你,走开,不然,捶你。”
“鸭鸭,我是你二哥。”
安归很伤心,尤其是女童问雅举起小锤的那一刻,他一边后退一边悲愤欲绝道:
“我可是你二哥!”
问雅见他走远了,又继续敲打。
“就算不是亲的,那也是养的啊。”
安归委委屈屈走了,这里不是他的避风港,而是他的人生苦难台。
谁能想到他在这里挨了多少打,连赫兰然都数不清了。
等安归彻底没了身影,问雅却停下了手中的敲击。
她目光越过重重毡帐,落到了那露出一角的低矮木屋上,向来寡淡无表情的脸上陡然露出一丝失落。
但这股失落只持续很短暂的时间,她重新握住铁锤,继续不断地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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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
安归正坐在草地上,小口小口抿着马奶酒,赫兰然悄然走到安归身后,大喝一声。
他下意识想要回头,眼睛却被一双手捂住。
“猜猜我是谁?”
安归无奈:“你是猪。”
“哈,猜错了,笨蛋阿弟。”
覆在眼前的手慢慢移开,安归看到篝火面前俏生生站着的赫兰然。
她穿着很娇俏的鹅黄短袄,头上盘着松散可爱发髻,扎着的几朵团簇的绒,配着大大的猫眼,可爱灵动极了。
“你怎么这副打扮?”
不对,如果眼前站着的是赫兰然,那捂他眼睛的是——
安归扭头,仰头看清身后一身红袄,笑得像雪中红梅一样惊艳的阿容。
“合适吗?”
她微微转了一下身子,裙袄下摆扬出顺滑的弧度。
他就这样仰望着她,好像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的阿容从雪山走下来,成了荒原上一朵迎风绽放的。
他可以靠近她,也可以保护她,甚至,还可以试着亲吻她的瓣。
赫兰然跳过来,抓住阿容的胳膊,得意洋洋道:“你说阿容是猪,我们不找你跳舞了,我们要去那边。”
“诶?等等,我也可以一起的啊。”
安归赶紧爬起来,随意拍打身上的草渣,紧跟了上去。
赫兰然拉着阿容奔向最热闹最盛大的篝火堆。
她带着阿容这边蹿蹿,那边尝尝,灵活得像个四处钻洞的小兔子。
安归一直在后头守着,有时候还会伸手帮阿容挡一下,生怕她被人挤到或撞到。
完全忽视了在前头蹦跶得更欢的赫兰然。
“哎呀——”
赫兰然没看清脚下路,差点被踩了空,她身子一歪,撞到左边一人后背上。
隔着厚披风,这小撞击没什么感觉,但她却紧张摸了摸头上发髻,担忧绒会不会歪,会不会坏,会不会掉。
那人也转身过来,自然地替她扶好了撞松的绒。
赫兰然抬头,认出眼前人正是那位中原的公子。
此刻,他就含笑望着她,眼里的目光像含了春水,赫兰然心跳顿时乱得一塌糊涂。
青颂贺涵叹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慈爱道:“你看你,这么大一姑娘了,做事还是毛毛躁躁。”
“阿耶,对不起。”
赫兰然乖乖缩到青颂贺涵身后,等确定安全了,再探头去看对面的王仪。
贺涵首领在王仪面前赔罪,王仪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插曲,继续笑着跟青颂贺涵寒暄家里长短,俨然一派故友重逢的熟稔自然。
安归见赫兰然不再缠着阿容了,顿时喜从心中来。
他轻轻拉拽了一下阿容胳膊。
“阿容,你过来,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阿容回头,有些好奇:“什么?”
“你过来看,你看了就知道。”
阿容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安归将她带到外围,这里有个石坡,石坡旁边新垒了一座石墙。
“阿容你站远一点,你先转过去,等我说好了,你再转头。”
这神神秘秘的架势,就很偶像剧桥段。
他是不是捉了很多只萤火虫?
一股寒风刮到脸上,激得阿容脑子清醒了点。
大冬天的,虫子都躲茧子里冬眠呢,哪只想不开了要跑出来给她发光发热。
阿容依他所说,站得远了些,背过身去。
一开始蛮好奇,等久了就开始默默搓手搓脚。
又等了两刻钟,阿容实在冷得受不了,她觉得有必要跟安归科普一下老寒腿的危害。
就在这时,安归一喊大声。
“好了,你回头。”
阿容回头,那一刻,千万朵璀璨的银就绽放在她眼前。
铁汁喷洒到石墙上,不停歇地溅出一簇簇,一朵朵的炙热明亮的铁,犹如万丈星辰坠,顷刻间照亮了这整片天地。
安归披着羊袄,头戴草帽,略有狼狈沐浴在银雨下,一个人拿着勺子不停地抛,不停地击,一抛一击中,促成了这场草原奇景。
他专注地完成眼前地铁树银,而阿容就专注地看着他。
世上的美景再动人,对她而言,看过一次就够了。
只有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那是最难得,也是最易生变的东西,她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烦。
但,她与他会面,并不是为了这场惊艳的打树。
而是告知能撕裂他信仰的身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