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二】桑榆非晚(8):怀音,与我在一起,再不分离
桑柔不想桑怀音牵扯进来,但对于穆止来说,解决问题,自然会去寻求最迅捷的方式,让系铃人出手。在他入牢之前,俞荀的人便得到了桑怀音回詹京的消息。
阻风有些忐忑地看着盯着马车的帘子,自他说了桑怀音的消息,里头便毫无动静。
这一年多,俞荀放走桑怀音,便真的没有派人跟踪,前些年苦苦追寻毫无音讯,却不曾言弃,但那次,说放手就放手。他还怕他是醉酒误言,再三确认了番,被俞荀斥责了。
桑怀音走后,他恢复往常,忙于公务,但夜阑俱静之时,常常会一人坐到屋顶,观星赏月。他曾向燕王讨来的作为生辰贺礼的婚约,也因新娘出走,不了了之。
“殿下?”阻风踌躇再三,出声,“这要如何处理?”
车帘内传出俞荀无波无澜的声音:“阻风,谁教的你将毫无考证的道听之言就往我这里报?”
阻风背上一凛:“属下……”听到桑怀音三个字时,他心下一急,只想着该让俞荀知道,便也忘了去考证,这时颤巍地说,“属下立刻去查证。”
“不必了。”
“……”
“是你,俞荀,一定是你干的!”
“殿下,您身受重伤,先回去疗伤吧。属下已出全部暗卫府兵在四周搜寻,一有消息,就会立即禀报您的!”
她淡定答:“你与怀音相识在前,既然心里已有了她,自然是容不下我了。况且,你与怀音尚有回桓的可能,我们之间,只有仇敌的唯一立场。若我手中有刀剑,该血刃你,可我如今,杀不了你,更不能杀你,怀音喜欢你不是?”
桑怀音听着,捉摸不定这是不是中天派的人,心若擂鼓,双手紧紧捂在嘴上,连呼吸也放缓。
话中所指,便是,桑怀音若为了救她而同他交易的事了。
她的脸被他紧紧扣住,他的唇紧致地贴着她的辗转碾磨,她有些疼,嘤咛出声,俞荀微微顿住,却不过须臾的停歇,又开始疯狂掠取。他一手攫住她的下颔,迫使她微微张开嘴,他就那样攻入她口中,席卷着她的齿舌,凶狠地似要将她吞噬入腹。
俞荀握着酒杯饮了一口,说:“不必。知道她大致去向即可。”
此时,京郊茫茫陆原上,一男子步伐踉跄,目光四处扫看,好似在找寻着什么。
俞荀在宫中议政至天黑才归,从宫中出来的时候,看到落雪纷纷,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声音。
最后一句话,桑柔语重心长地道出,牢房中静默半晌,俞荀才跨步出去。
他们却直接以剑作答。
“能够随意放弃的,自然是不重要的。”
桑怀音愣愣不知如何作应,胸腔中整颗心都在颤,连着她整个身子也颤起来。
桑柔心头一咯噔,终于扯到身份上来了。
视线稍微明亮几分。雪停了,且出了月亮。那该是第二夜了,她昏睡了一天一夜。
俞荀将他狠狠仍在地上,就往外走。
他知她的目的,她有求于他,却无半点乞求的姿态。
上中天山庄的路上,却遇到了大队人马,正乃从外归来的中天派的人。
她躲在这落木巨石围成的洞穴中,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外头无动静,才缓缓爬出,扯到身上的伤,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又开始淌血。
“你没问我她到底犯了什么罪,却直接要求我放人。桑怀音,是否我之前的一时新鲜举动,给了你这么大的自信,觉得,你可以无条件向我要求任何东西?”
桑怀音翻身上马,手中缰绳握紧,鞭子一挥,马蹄破雪而奔,很快消失在暗夜里。
“你是新来的,故而不知。中天派二当家去年六月于京中闹事,被太子惩戒,一剑刺死了。中天派的人自然不敢找太子报仇,这才这样缕缕拒太子之礼于门外,实际上,就是为了给太子难堪……别说了,雪越下越大了,赶紧搬吧。”
罗疆语气颇为敷衍,说:“四弟前些日子染病,并未与我们同行,留在庄中。太子派人送礼来,四弟素来行事莽撞,故而拒绝了。望太子见谅。”
“属下……属下并未看到四爷。”
桑怀音却冷冷笑起来:“那房里不知谁遗漏了把斧刀,我就是用那斧刀……”
桑柔心想,虽然过程必然艰辛,但俞荀真是用了情,那也不失为怀音的好归宿。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是被俞荀覆住了她的双唇。
眉头不自觉猛地一拧。
既然他这明说,桑柔只好直起身子,说:“也不算演戏,我怕冷,看到太子来了,又想你是不是来杀我的。我这人没什么缺点,就是比较怕死。”
“我出生时,恰逢天落初雪,故而我小名为雪儿。原本爹要给我取名为雪的,爷爷说,雪姿虽出尘,但落雪是入世。爷爷的书房名为兰室,怀音自兰室,便定了名叫怀音。”
“哎……也是。江湖中,恩恩怨怨复杂得很,中天派这么些年行事张扬,结了不少仇家,怕是哪个仇家寻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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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良久,她打马走近。
许久之后,他收住亲吻,抵着她的额,沉哑出声:“往后,不许再离开我!一步也不许!”
“有什么好谈的,我们之间只有血海深仇,要么刀刃相见,谈什么谈!”身后有人叫嚷出来。
“怀音其实在琴艺上的造诣比我高得多,她是个将琴看得比命还重的人,她封弦不弹,其中缘由你该懂。欲将心事付瑶琴,弦动只为知音听。好好珍惜她。”
那奴仆已经软了腿,靠着他抓提着已领而立。
“在我面前演戏,纵使你经验丰富,也不过儿戏。”
“说来也奇怪,太子为何非要给一个江湖帮派送礼啊!”
俞荀说:“亦是她之幸。若非因为你,我不会遇到她。说来,我该感谢你。”
可等来的结果却让俞荀大惊失色。
“是谁干的?”
俞荀说:“世间如你们这般的好友,已是极少。”
罗疆答:“正是。今日陆运老先生寿诞,我领庄中弟兄前去贺寿。”
“什么?”
“她回来,定然不会明目张胆,也自然不会让人知晓她的行踪,我本无安排人去注意她动向,如何又让你偏偏听到了这个消息?无论这消息真假与否,还是若是真的,又是谁有人刻意让我知道的,这时最为焦急的不该是我们,心急则乱,且让他们乱一阵子,自然就露出马脚了。”
她咬牙,撕了一块布裹住。继续往外爬。
俞荀惊觉,忙放开她,却收罗她泪眼婆娑的面容。
俞荀笑了一声,说:“不见得。人心诡谲,真心可能换来假意,抑或,有些人根本不会在意你的真心。”
“是啊,那中天山庄的人也太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这都第三次了。”
俞荀抬眼,看着她眼中的水光映着皎皎明月白光,盈盈闪亮,倏然捧住她的脸,低声问:“是不是很害怕?”却不及她回答,就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说:“你吓死我!”
“那些人……那些人……”他声中陡转阴鸷,“我已经杀了他们!你的手……"他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细细亲吻,语气又变轻柔,“再不会沾染血腥,它们只需抚琴烹茶,摘拂柳!”
“天牢。”
俞荀正要说话,忽地闻到喧闹声,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山腰,火光炫目。
“可不是。妾身一直翘首盼着呢,殿下赶紧洗漱下,饭菜都备好了。”
“怎么了?”
他挑眉:“哦?”
阻风微惊,点头:“是。”
俞荀的吻劈头盖脸而来。桑怀音愣住。
桑怀音却是不请自来。
桑怀音眼神动了动,说:“你可以开出你的条件。”
他早料到她会来找到,却不知会这么快,在这初雪新飞的夜里。
“四哥!”
“哦,好好。”
有人动作极快,挡在他面前。
“去了多久了?”
俞荀听到动静,向她处走来。步伐声渐近,沉重而惶急。他扯开她头顶遮掩的藤蔓枯枝,看到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她,胸中一颗心大起又大落。他蹲在她面前,想把她抱出去,却又不敢碰她。
有人给俞荀安了座,俞荀坐下后,说:“你抖得夸张了些。”
俞荀笑:“不错,这般境地,还可以玩笑。前些日子听说你差不多快病死了,现在倒是生龙活虎的模样。”
俞荀看着她眸光颇为幽深,没说话。
“殿下您回来啦!”娇媚软腻的唤声,很快到了身旁。
阻风恍然大悟,低头应是。
身后有人追赶过来,在他面前跪下。
飨厅,阻风看着被俞荀遣退的女子泫然欲泣,掩袖离开,走进去,禀报:“太子,人已经走了,要派人跟着吗?”
他弃了马车,于漫天风雪里,驾马而归。
俞荀不没有理会,支着剑,继续前行。
“怀音!”
俞荀目光本已转变得危险,听到最后又弱了几分,说:“你确实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提起她的名字。”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桑柔这下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说:“很多时候,不是不在意,而是明明在意的要死,却不能接受。太子身居高位,当最清楚身不由己之意。一个人既活在这世上,不能独善其身就万事大吉了,要考虑的因素很多,责任、亲友、等等,正是因为要顾及的太多了,有时候不能两全,只能择一弃一。”
俞荀却不相信一般,在她身上勘察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在她的手脚上,上头都有伤口,几处已止血,还有几处还渗着血。俞荀的手就这样在半空悬着,不敢落下。
她起身行礼。
桑柔怀音伫立在雪中,久久失神。
“二哥死于你手下,现在又是四哥,真以为你太子,我们就不敢动你了!”
草芥莽枝缝隙漏入几许星辉月光,抬眼望去,外头是一片星河璀璨的冬夜天穹,一轮银月如盘,清辉明皎。
“是,属下这就去查。”
阻风拔剑挡在俞荀面前,与他们打斗起来。
桑怀音摇摇头。
桑柔不敢妄断,只能从表意接话:“诚心相交,自然得人诚心相待。”
桑柔想了想,又说:“哦对了。据我所知,怀音好久没碰过琴了。如果猜得不错,她最后一次弹琴,该是在瑸城王宫,锁春阁。”
“傅柔,你胆大得很。”他也跟着笑说,“那个穆止那边最近动作颇多,只怕我不放你出去,他该要动到我头上来了。我会放你走,只是,你该明白,往后动作言行小心些,不该触碰的地方不要去。”
桑柔一惊,他果然知道。也是,他将她放在这里不管不问,却定然会派人监视着的。穆止他们行为再小心,奈何一入天牢,便是闯他境地,根本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俞荀说:“当初若是强取了你为妻,兴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忽然响起密促脚步声,鼻中窜入脂粉香腻。
俞荀点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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