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怀音挣扎,脚下被水草所缚,身子不稳,将即摔倒,被俞荀稳稳揽住。
四目相对,皆见狼狈。
两人鬓发皆湿,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溅染的河水。
他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一手抓控住,另一手空出来,抬起,朝她脸上探去。
桑怀音避了下,下一刻,却见他指尖轻轻从她眉睫拂过,撩去那上面一滴水珠。眼神分明是那般狠厉,动作却是孑然相反的温柔溲。
桑怀音不明白为何心头忽地生出酸涩的感觉,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却倏然被捧住脸颊。
他全然掌控着她的身体,以致当他吻下来时,她一点挣扎都不得施为,只能承受。
他用力霸道,将她拥抱到再无一丝罅隙。口中满是他灼烫的呼吸,搅得她只能仰仗她偶尔渡过来的空气而活。耳旁可听河水涟涟,她闭上眼,眼角有液滴滑落恧。
待俞荀气喘吁吁地放开她时,桑怀音已经快站不住。他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放到自己的马上,自己紧接着坐上去,把她牢牢锁在怀里。
双腿一夹马肚,马儿缓步走起来。
出来的时候,发现床上不知何时已放着一套新的衣裳,为她而备的。
只是,此时的幽园,于桑怀音来说,是幽禁之地。她可自由出入,但明处暗处,无数府兵暗卫,只消她有逃离的行为,他们可瞬即出现将她团团包围。
她没接,等他解释。
桑怀音被俞荀带回了詹京,回程坐着马车,临时买的马车,并不宽敞,两人相对而坐,却一直无言。
俞荀愣了下,才想起前几日在客栈中问过她的问题。
“是,知道了。”
“这样的窘况,除了跟着我的阻风知道,其他人,我还从未说起过,太过丢身份脸面。如今能搏你一笑,也是值了。”他手抚上她的眼梢,说,“往后要多笑,这样笑给我看。怀音,我不愿捆绑你,我只愿你开心。”
他顿住,唇角勾起。
俞荀进了房,身后两名小二跟着进来,手上托盘摆着几样小菜,摆放好,便退下。
俞荀脸色尤为难看,话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以色作偿。我以为,以你的性子,该最不屑做这种事。”
衣服一件件重又被拢回身上,他面色冷硬,动作却温柔仔细,系着腰带的时候,说:“我会要你,但会在你嫁给我的那天。此刻,还未到时候,我不能坏了你的名节。你不必用这样的方式逼我放手,我说过,既然找回了你,我就不会再放你离开。饭菜都快凉了,吃饭吧。”
俞荀点头:“你好音擅琴,如今这个名字很是衬你。”
桑怀音看他:“后来?”
“这个问题不答你也知道答案不是吗?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可能会放你走。”
他双手包裹着她的手,仔细揉搓了下,又低头将自己的额抵到她额上,停了好一会儿,说:“额头也有些凉……”他刚要去唤下人,桑怀音拉住他。
脸上并无过多表情,只是双睫颤得厉害。
他唤人给她上了热水沐浴,而后自己退出房去。
“还你。”她淡淡做答,手里的动作还未停,雪白的里衣被撤下一半,手腕上一疼,动作被人止住。
铿一声,杯碗相碰的声音,桑怀音手中的筷子落了地。
桑怀音便回头继续播种。
“可和你以前看的有所不同?”
孤兰生幽园。听说,幽园是太子几年前所置,一直无人住。
桑怀音在他对面落座。
桑怀音脸侧贴在他胸口,入耳是他稳健的心跳,一下竟也不知挣开。
身后有下人端了剩了水的盆子过来,她洗净手,却将帕子递给了他。
桑怀音身上微僵。江湖之上,中天派名头并不小,她虽不关心这些事,但也听闻过一些。
俞荀走进来,身上也依然换了套装扮,一袭白衣爽朗出尘。
“瑸城你要杀我时。”俞荀忽然站起身,走到桑怀音面前,将自己肩上衣裳一扯,露出半个肩头,精壮胸口,一处疤痕郝然可见,“你的那一簪,刺得真深。御医说,未及要害,但也厉害。耗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愈合。期间不能大幅度动作。生了痂,结了疤后,看着着实碍眼。本可以用些药将这疤去了。但我却将它留下了,日日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将你抓回来。一次两次地骗我,又这样伤我,还有过去那么多年,让我天涯海角地搜罗寻找,桑怀音,凡此种种,你可想好,该如何偿还我?”
“虽已入夏,但入夜仍有几分寒凉,该度穿一些。”俞荀给她系这领口,系好后,在她身侧落座,目光同她视线一致投望去,“在看什么?”
消息一点传不出去,她没办法通知桑怀书他们前来营救。唯只能自己想办法。
“中天派的人行事狠辣,睚眦必报。我他们自然是不敢动,也动不了的,但你……”他发觉她身子僵硬,将她搂紧一些,“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便无需怕。”
桑怀音垂眸,声音有些邈远,说:“我也只有这个能给你了。”
“那样的景致,当是幽宁至极。曾经,我曾到过燕国云山,大梁各国最高的山麓。山上隐蔽处建有寺庙,为我一知交所建。我曾于此地落宿几日,夜间,月光清亮入窗,我本已入睡,被一下惊醒,便再无睡意,索性披衣而起,出门赏月。高山之巅,无云无雾,天地澄澈一片,沐在月光中,竟恍惚间以为自己灵魂出窍。耳边是山风习习,也可听见鸟鸣空山。当时,只觉胸襟顿开,世间万物皆可放下,也终于明白我那知交为何愿放下功名利禄,跑到山间做野人,后来……”
桑怀音猛抬头,目光冷鸷地看着他。
他靠近她,低低地问:“你要怎么还呢,怀音?”
桑怀音说:“我们桑氏一族虽早早已归隐,不踏纷争,不问朝政,但我们始终记得清楚自己是哪国人,曾效忠于谁!你灭了我的国家,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敌人,于燕国来说,我确实是逆犯!你这是私藏逆犯!”
“你唐唐燕国太子,何患无红颜作陪,为何缠着我?”
“我最想要的……呵……桑怀音,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会不知道?”
将他秀囊放到她手中,又说:“这些日子会比较忙,今日出了些事,需要处理。且外头中天派的人已经在搜寻你的下落,你且在府中待上几日。等过了这段风声,我带你出去逛逛。”
桑怀音将手收回,放到自己系好没多久的腰带上,解开,衣衫零落,她一件件褪下。
“詹京的夜色。”
双耳捕捉到几声细碎的衣袂声响,肩上一重,已被披上了风衣。
他们行离詹京也有好长一段距离,俞荀便寻了一临道客栈先歇脚。
他站到她身后,替她挡了日头,她回头。日光炎烈,她只看清他高大身影,低头目光微灼地看着她。
他在门口处顿住,看着她,眉目弯了下,说:“好看。”
也不知是何处逗乐了他,俞荀轻笑出声,说:“倒是终于愿意说话了。我还想是不是我在河边过分了些,将你的舌头给弄麻了,以致你不能开口出声。”
“够了桑怀音!你说这么清楚做什么?让我厌你恶你恨你将你关入天牢,立为谋犯?”
说着自己回了座位,拾掇好自己的衣裳,慢条斯理地用膳,神色如常,难辨喜怒。
已不似来时的疾风掣雨,这时,马蹄哒哒,不疾不徐,像是信游人间的闲庭漫步,两人一骑,风过携香,鸟鸣空山,竟给人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桑怀音说:“你应该知道,今日那场打斗并不是意外,是我故意的,我……”
桑怀音没有忸怩,直接拿起穿上。方系好腰带,房门被叩响两声,而后被推开。
“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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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荀的动作一顿,说:“先吃饭。”
下了朝归来,俞荀入府便直奔幽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