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栖不明所以,问叶广泽:“陆庆生怎么了?原先还说要到连川去呢,现在怎么看起来有点不愿意的表情?”
果然,她瞬即展出笑靥。
陆庆生露出几分惊恐的表情,瞄了眼叶广泽,含糊地应了一句,赶忙上马车离开。
叶广泽看着她的眼睛,顿了会儿,才出声:“连川。”
叶广泽摇头:“没有。”却是比战场更危险万分的权谋场。
她抬头,就对上叶广泽那幽深的双眸。
“好吧,是我错了。对不起!我昨晚才决定的今晨离开,想去跟你道别,但是你已经睡了。早上又这么早,也就没叫醒你!不过,我给你留了信的。”
华栖乖巧地依在他肩头,手抱在他脖颈前,说:“我之前在书里看到这样一句话,‘岁晚鬓白时,归栖云梦泽。’我想以后,也要住这样依山傍湖的地方,屋子四周种上梧桐,四月份桐盛开,坐在湖边,白天赏,晚上观月,就这样慢慢老去……”
到了山脚,陆庆生同她告别。
这见色忘义的白眼狼。
听说上次便是他这样一路被自己回去的,可惜她醉的不轻,一点知觉也无,只剩下一个春秋大梦,美好地让她沉醉不能自控,时不时回想。
华栖问:“不是要下车吗?”
可不久,叶广泽径自闭目休憩了。他半躺靠在软榻上,一手平放在身侧,一手覆住自己眼睛。
华栖原先还僵硬着身体,不敢与他有过多肢体接触,后来实在难抵心头的恋慕渴望,脸缓缓靠在了他肩头。
他欣慰于叶广泽的改变,但叶广泽从不是鲁莽行事的人,如今举动还算中规中矩,未曾说穿,看来是留了余地。而世事难定,那小姑娘太过单纯,说来是不适合叶广泽这样的人。
华栖指出:“陆庆生,我们才相识几个月!”
胥茂和叶广泽并肩走来。
华栖连摇头:“不想不想!”
说起这个,陆庆生更来气,他往袖中一抽,抖开一张纸,念道:“陆庆生,我走了。后会有期!这就是你的信,你敢再少写几个字吗?”陆庆生嚎得起劲,林间被惊起不少飞鸟,拍着翅膀,从头顶掠过。
因为,湖泽,湖泽,你的名字里就有泽啊,广泽生明月,这样即便她年老不记事,看到水泽澄净,就会记起你。
“真的?”
叶广泽看着她微微颤动的肩,说道:“我本是人臣,我有我的责任。”
华栖突然兴起说了一句:“你若无事,可以去连川找我玩儿!”
但,即便只是这样,她已觉很多很足很够,幸福不能自已。
“诶你……”陆庆生还没说什么,华栖已屁颠屁颠虽叶广泽而去。
书院的大小事,他无一不知晓。叶广泽同华栖的些许碎语闲言,他亦有所耳闻,于是特地留心观察了下。
“叶先生……”
半晌没动静。
一夜没睡好,华栖上车不久,便已开始犯困,因当着叶广泽的面怕自己睡觉失相,手暗暗捏着大腿,不敢入睡。
“明天。”
叶广泽说道:“老师,我先走了。您保重!”
华栖虽想家,但并不愿回去。叶广泽似乎没有要趁假离开的意思。
叶广泽看了眼华栖,点头:“嗯,我会的。”
书院放短假,傅晴来信让华栖归家一趟。
她趴到他肩上去。
华栖才发现自己仍大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羞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起来,直接摔到了地上去。
华栖猛点头。
马车停下的时候,华栖已经睡着,梦中,叶广泽正抱着她从梧桐枝头缓缓落下,周围是白色瓣纷繁如雪,他是少有的白衣,俊朗如玉,低头将她细望。而这时,外头贩夫走卒各种叫卖声音乍起。
陆庆生捂着胸口,跟旁边的书童说:“你扶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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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已老,年青一代的事情,他偶尔聒噪几句即可,其余,便只能任他们去了。
走了一段路,华栖回头看,见陆庆生还在后头,便停下问:“陆庆生,你怎么还在我们后面呢?”
“因为……”
“嗯,我无需你担心,倒是你,多想想我的话。”
华栖微微松了口气,踌躇了下,问:“那你是马上要走吗?”
“……嗯。”
叶广泽心头厚墙坍塌得一塌糊涂。
叶广泽淡淡点头,而后将一个包裹扔到华栖手中,说:“帮我拿一下!”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探一下他口风,却苦恼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这时,听得其他先生说,叶广泽要离开,之前的武艺先生已经回来,已无需他代课。
“叶广泽……”
华栖低头看了下包裹,这分明是她的,就还说帮呢,于是忙说道:“我……”
叶广泽没再追问,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华栖回头,就见陆庆生一袭白衣,披着晨风,向她跑来。
“痛吗?”
华栖已觉快憋不住泪水,急忙转身。
华栖被骂得低下头,一个劲地道歉。忽然,陆庆生脸色一变,方才那气势凌人的架势顿时敛去,脚不知觉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几分畏惧之色,恭恭敬敬喊道:“叶……叶先生!”
华栖愣了下,而后猛摇头:“不是。”眼角有泪光。
华栖插嘴:“那我们同路吗?”
叶广泽说:“你不起来,我怎么下车?”
“在这深山老林就是度日如年你懂什么!反正这件事就是你错了!你说,是不是你错了?”
羞愤欲死间抬头偷瞄叶广泽,却见他微微笑着,看着自己。
她愣住。
他笑了,竟真的笑了。虽只是很浅淡的一笑,却已让华栖醉恋地一下不知今夕何夕。
直至叶广泽的大手伸到她跟前,说:“起来。”
华栖犹疑好久,才将手放入他掌中,一下被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