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缠绕在他心头已经很久。
跟她讨价还价,他不用出一文钱,就占二成干股,真不知足,还要她三成干股。
两个姑娘进了小厨房,因灶还不够好,只能把锅放到石垒的灶台上。
“好。得空写给你。”
,喊了一百零九声。后来我让我的人打听、调查了一番,方才知道萧彩云便是嘉勇伯萧家的嫡次女,是冷端阳青梅竹马的意中人。萧彩云初嫁刘家刘伯彦为妻,后因无出、犯妒被休弃,就算是这样,冷端阳也想给她留着嫡妻的名分……”
从德妃的所行来看,秦将军父子被陷害的可能性更大。那么,旁人为何陷害秦将军?其真正的原因便很明显了。
温彩以为他不想信,问道:“你不愿意?你不会告诉我,堂堂四皇子穷得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我这不是最近周转不开么?早前投进去的钱,最近一时半会儿还盈不了利,你先借我,待我有了就还你。你位高权重,我一个小女子还敢赖你的账?”
“写了清单给我,我来预备。”
他不语。
慕容恒片刻语塞,“有借有还,既是借,就必须得还。”
“三成利,是么?”温彩重复着,恶狠狠地盯着他。
慕容恒看了眼跟来的太监,“你到宫门口等着,本王一会儿就出宫。”
温彩在那座石砌高墙的院子前停下了脚步,高大的铁门紧合着,这修建得牢固而坚实的冷宫像一座世间是最牢固的监狱,这是一座四合院的冷宫,只在白日时,温彩看到过有宫人送饭菜过来,送的也是残羹剩饭,她曾躲在隐密处一望,瞧见了里面衣衫褴褛的冷宫嫔妃,有自言自语的、有唱歌的、有跳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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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彩望着德妃母女所住的小院,“皇帝的子女,原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子女么?为什么小十活得那么卑微,连宫人都可以欺负?我没想为什么?我只是帮着小十,看着那样的小十,让我忆起初入京城住在温府的日子,柔
她寻了根棍子,用来推开两侧的荆棘,就算是这样,每走一次,衣衫就会被剐破一次。
小十惊呼一声“肉!”
“有的!”温彩跳了起来,再往杂房里去,就抱了一小坛酒出来,“原是预备给秦姨和秦公公泡药酒的,今儿先喝上,回头我再另送几坛来给你们泡制药酒。”</
所需的东西原是杜鹃照着清单预备的,这肉也是。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悲凉而诡异。
慕容恒冷声道:“你要是赔了,可别想让我出一两银子,另外,我要三成利。”
德妃并不是后宫的弱者,但她却是后宫一颗蒙尘的明珠。我想到了我娘,她活着时,也很不易,她身上有着太多的牵绊,她争不过何氏,索性便留在西山县老家,服侍婆母,哺养儿女。因为,她不像何氏,有娘族可依靠。
成便成,不成拉倒。
“他不成。几天前,哥哥把他名下所有的店铺都给我做了嫁妆。如果他突然又冒出一些店铺生意,定会被旁人非议。旁人会说他原给妹妹做了嫁妆,在外兜一圈又到他手里,许有人会骂他是欺世盗名之辈。”
温彩轻声道:“那石墙内住的都是比德妃更早贬入冷宫的女子。可自从德妃来了之后,新来的嫔妃长的住不到三月,短的只得半月就没了。”
慕容恒久久望着面前比他矮上一大截的女子,他第一次明白,在温青口里一次又一次称赞着“我妹妹很聪慧。”的另一层含义,她剔透的心思,此刻一针见血的话语,更让他心境开朗。
“你别笑。”她有些生气,停下了脚步,“我是绝不会靠冷端阳的。”
“哈哈……”温彩尴尬地笑着,“今年有我嫂嫂在,我就可以偷懒啊,而且我不是已经出阁了么。如果你答应帮忙翻屋顶,答应帮弄两张舒服些的榻来,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进来的。”
小十道:“那四哥后日可记得把顺娘送进来,我还想与她好好说话呢。”
小十点着头,“我最喜欢了。”
在马车行驶到荷里时,温彩下了马车,翻身跃上马背,夹紧马肚,一扬手“驾”,如离弦的箭一般往南城门方向驶去。
秦公公道:“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臣妾新编了一支舞,这就跳给皇上看。”
“我与七公主说过,想从内务府寻一个会磊灶的内侍,到时候把小厨房好好拾掇拾掇,还有那屋顶得好好的修翻了,不下雨还好,若是下雨,外头大雨,里头就是小雨。弄不到瓦,我们就弄些茅草来。秦姨和秦公公睡的床也不好,应该给他们弄张睡得舒服的床,就算寻不到新的,寻个旧的也成……”
秦公公似乎对酒有一种偏爱,今儿他帮温彩搬东西,原是看到里头有一小坛酒的。
慕容恒进了屋,德妃倒了一杯水给他,看着这白瓷蓝茶杯,很漂亮,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小十捧着两盘子菜进来,“娘,顺娘说这些是能吃的野菜,在水里过了一遍,切碎凉拌的。”
德妃浅酌了一口,“这两日多亏了顺娘,你的厨艺好,瞧这肉片切得又薄又均匀,虽是野菜,也被你做出了不一样的风味。”
“闪婚?”
“呸!那就是个混蛋,当然,对我算是坏人,但对萧彩云来说,他就是天下最好的人。”温彩继续走着,因为是上坡路,走得有些慢,“冷家从相看到成亲,只有四天时间,一开始温家所有人都说我温彩走了好运,可此等闪婚……”
“现在。”他瞧着外头的夜色,“时辰还早,你领我去,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沉默,久久的沉默。
她不想害得温青被世人误会,可他总觉得这不是真话。
慕容恒吩咐了太监,让他赶紧备两匹马来。
几人带着疑惑,夹了肉,又沾了碟子内油辣椒,小十惊呼一声“辣!”不过,辣得很过瘾,真的很好吃。一荤两素,最是简单不过的菜式,可众人却吃得格外香。
这个女子年纪不大、胆儿不小,居然敢来一桩契约婚姻,也就是说,她与冷端阳成亲并无夫妻之实。
他不争权势,他不求帝位,只想平淡却又幸福地过一生。
她却继续道:“我的打算可多了,我想在京城开几家店子,糕点铺、胭脂水粉铺、酒楼、客栈、当铺……”
“什么?”
真是半分都不肯吃亏。
五皇子慕容悰都有好几房侍妾,可是这正妃、侧妃还没娶,只等娶了二妃,先育子嗣,方允侍妾们生儿育女。
温彩摇头,“无论是什么,至少德妃是善良的,她还有一颗正义的心。这后宫,原是不见硝烟的战场,却丝毫不比真刀真枪的沙场弱上半分。哪一个后妃的双手没有沾上几条人命,你不算计人,就会被人所算计。可是德妃许是这后宫里,双手最干净的一个。
皇子还能渴求幸福么?德妃不知道。她不忍心泼他冷水。
小十唤了秦公公出来用饭。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就算五品官女嫁嫡长女,这嫁妆若备了一万两,那也是很体面的,通常也只得七八千两。
两人一前一后,艰难地近了冷宫方向,看到了一片杂草丛,又有一片树林,穿过杂草丛下的密径,再穿过树从,就能看到宫墙的影子,一个静寂、残坡的小门出现在视线中。
慕容恒没有意外,早在北疆时他就听温青说过,温彩也跟着马蹄山的道士学会一些拳腿工夫,也会骑马,甚至还会一些医术,而这些都是温彩在写给温青的家书里说的。
她与冷昭说好的,先不说出去,最多也就是让他告诉萧彩云,而她告诉自己相中的男子……
德妃岔开话,道:“今儿是皇子们选妃的日子,阿恒,你选中了哪家的千金?”
慕容恒面上平静,心潮起伏,自己走了一回,路程不远,她竟是这样往德妃处搬进去那么多东西,瘦弱的她,纤柔的她,搬进去得多吃力,便只是一走就够累人,穿过荆棘丛,每走一回不是被荆棘挂破衣衫,就是被划破脸颊。
温彩,他许得重新认识这个女子。
“要我借银子给你也成,你得证明自己有能力还我,否则银子免谈。”
马车里,慕容恒与温彩相对而坐,各依车壁。
温青的这个妹妹,突地让他看不懂,是被她怪异行事风格给惊住了。
就为他对德妃说的那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拨动她的心弦,让她把目光锁定在慕容恒身上。
德妃年轻时也曾这样想过。
如果知道了这条路,下次他想见母亲,便不必走宫门,又惹眼又费事。
“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所以我做了一大碗油辣椒。”温彩喝着水,大口大口地吐气,笑盈盈地道:“这辣椒是我家庄子上种的,只我家杂货铺里有卖,又是照我的秘方做的,天下独此一家。”
寻常后妃娘家亲人带捎些东西,监门卫都要细细地盘查,觉得合适才放进宫。
她真是昏头了,怎么会告诉慕容恒。
“好。”
温彩很肯定地点头。
温彩又道:“此等闪婚原就有问题,成亲那晚,冷端阳喝醉了,一直在喊‘彩云’
“顺娘,你为什么对我母亲和妹妹好?”
温彩道:“明儿是我娘祭日,我今晚就得出宫,后天再来瞧你们。”
他笑,她才多大,竟说出这样深沉的话。
桌上是两盘素菜,一盘拌蒲公英,还有一盘野油菜。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说要把冷宫变成乐园?
这些天温彩从小角门进来,锅碗便罢了,居然还把外头使的调料、酒、醋等物都给带进来了,要是从监门卫眼皮底下走,是绝不会允许带进来的。
“这是越矩的,要是被人知晓了,说不准连我娘都要被连累,虽说是无人问津的冷宫,但规矩不能废。”
皎洁的月光撒耀着大地,城池山河沐浴在月光中,似披了一层光纱。
一口气奔到了十里坡山脚下,温彩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棵松柏树上,她不紧不慢地往破庙移去,站在庙门前,她停下了脚步,看他跟了过来,方从一边的小径往山上行去。
他一直想提醒她,总没得机会,“顺娘,以后别再带东西到这里。”
彼时,几个疯狂的女人对着冷宫石柱在那你推我攘地“争宠”。
慕容恒惊问:“你是说……当年我娘是故意触怒圣颜,才会进入冷宫?”他可不信,这后廷的妃嫔多了去,没有人会故意去冷宫那地方,那里缺衣少吃,穿的是别人不要的衣裙,吃的是别人用罢的残羹剩饭。
慕容恒凝住。
慕容恒扬了扬头。他很好奇,温彩到底有哪些产业,居然说她的钱都投进去,一时赚不回来。
“你的意思是借我十万两,我不用还了,你注入十万两银子,要三成利。”
“以后,我也不能
她想说的是:德妃是一个真正聪明的女人。
慕容恒道:“甚事?”
他想:她为什么要与自己合作?论权势,他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背后没有外族可以依仗。她说得没错,他需要银子,而他又是刚从边城归来,虽有俸禄,亦有皇帝赏赐的良田千顷,可雍郡王府上下有数百人,要吃要喝,还要领月例,没有银子就寸步难行。
德妃惊愕,她曾想过,就算慕容恒不选,怕是皇帝也不会允许,毕竟慕容恒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都道皇宫把卫森严,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在冷宫就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径。除了德妃知晓,还真没有其他人知道。
温彩笑道:“还有白切肉呢,我这就去弄。”
慕容恒居然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这真是一个宝,她温彩终于找到了在爱情观点上能与她同一条战壕的人。这是多好的机会,她不能错过,总得试试看能不能发展成恋人。试过了,若成不了,她也没甚遗憾的。此刻,她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把冷端阳、萧彩云的事都像倒豆子一样的说了个干净。
慕容恒怔怔地听她絮叨,声音轻缓,很好听,这个年轻不大的女子,这一刻又似看尽了人世沧桑。
温彩进了院门,见小厨房里掠过德妃的身影,她唤了声“秦姨”奔进小厨房,道:“我来预备暮食,秦姨陪四殿下说话。”
然后,她抬起了骄傲的下颌,“以前,我们都以为我娘不随我父亲赴任、再来京城,是为了要敬孝祖母。直到她死,我才明白,娘是知道她争不过别人,更不喜欢那些算计,她宁可留在祖宅过平静、安稳的日子。
温彩定定心神,“四殿下,你有什么打算吗?”
这还是小十第一次喝酒呢,她舔了一下,辣辣的。
这可是他的母亲和妹妹,就是对秦公公,他也是另眼相待的。
小十奔了过来,“我也可帮忙。”
当年德妃得宠之时,身边的宫人无数,可德妃获罪也只得秦公公随她迁到冷宫。
她絮叨着说这里要弄,那里也要添,一件件说起来,就似连她自己也要在这里过日子一般。
“吃的呢?”
慕容恒扬手道:“温小姐,请!”
温彩笑了一下,“有个秘密,你答应不告诉任何人我就告诉你,便是我哥哥你也不能说。”
她的倩影在前头飞奔,慕容恒紧随其后。
小十要收拾碗筷,温彩与慕容恒却要赶在下钥前出宫。
从最末等的太子府孺子到太子良媛,再到天启帝登基为帝,而她也被封为德妃,是同贵妃一起被封妃位。一后二妃,曾是后廷平分秋色之人。
温彩勾唇一笑,她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无意间听到了,“今儿是我和小十做的,今儿我除杂草的时候,发现一些野菜能吃,便让秦公公摘洗干净,一会儿秦姨和四殿下可得多吃些。”
他压低嗓门:“从十里坡到冷宫的那条密径,你能带我走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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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恒咄咄逼人,“三成,不能再少了。”
“待我想到了就告诉你,今日之约,口说无凭,回头我们还得再立契约,在立契之前,我要见到十万两借银。”
“为何?”她的夫君爱上旁的女子,她不应该是伤心的、痛苦的,而冷昭居然想到嫡妻位留给萧彩云,她更应该阻止。
她是这样看待冷宫德妃。
“本王应了!”他一脸肃色。
今儿,不光是小十比往常多吃了许多,就连慕容恒也觉得很开心,虽然只得三个菜,但他觉得吃很踏实,心头也洋溢着暖暖的幸福。
她喜欢和德妃母女在一起,有种与亲人在一起的感觉。德妃的话不多,但德妃温婉如水,说话、含笑的时候,总让温彩忆起自己穿越前的母亲。
她突地转身,脚步匆匆。
慕容恒无语跟在后头,静默得有些让人沉闷。
她在想:自己今儿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就算因为温青的缘故,因为慕容恒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她也不该讲得太明白。
她为什么要生气?德妃母女到底是慕容恒的亲人,他也是一片好意。如果宫里容许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早就乱套了。好吧,她不气了!
她带着几分俏皮,含着浅笑看着他那张永无表情的脸,“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