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加快了语速,“秦姨那儿需要的东西有:厨房的灶台得重新垒,这需要砖头、灶面用的石头;屋里还需要一张像样的方桌,再备四根条凳;需床榻三张;帐顶三张;榻上所需的草垫、垫褥各三床;寒被一床(今儿我已经弄了两床新的进去)……秦姨和小十住的屋子,窗户得修,得备一口装衣服的箱子或衣橱,还得给小十备一张书案,一张弹琴的案几、一张吃茶的小案、绣杌半人高的三个、矮的三只……”
偏不给你写清单,看你能不能备齐全了。温彩从屋里所需的东西说到那小院的屋顶该修了,又说到小院的几间屋子应该怎么布置。
慕容恒不说一字,跟在后面静默地听着。
他去了多少次,他没留意到的,温彩全都留意到了,可见她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子,所有心细的女子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情感丰富。
待她说罢,便不再言语。
夜风拂过,仿佛在低吟浅唱。
出了荆棘丛,她伫立在坡上,遥远着京城方向,谁能想到京城南郊的十里坡竟与冷宫后头相连。
慕容恒唤了声:“顺娘。”他顿了一下,道:“往后需要我做什么,派人来找二安子。”
“二安子……”
“是今天跟着我身边的太监,他是我的贴身侍卫,武功很好。”
温彩倒是说得轻松自在。
待徐氏抹好了药,温彩洗了脚,倒头便睡了。
,让她一举给温青添个儿子。
真真是左右为难。
温彩虽被斥责了,却满满都是欢喜,“嫂嫂,我保证下次不在外头留宿。”
这里有但求一妻的温青。
买来的,怎能与她亲手抄的能表孝心。
但徐氏是真的生气了,当时她是体谅了温彩,可温彩也不能一宿不归吧。
温彩披衣坐到案前,取了经文,拿了自己的硬笔抄了起来:“嫂嫂还是歇下吧,你是有身子的人,可经不得这样熬夜。”
她转身走近铜盆,捏着帕子,手一阵钻心的痛,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气。
“婆母的祭日过了,到明年三月又是祖母祭日,到时候也是要烧,现在抽空多抄些,免得到时候不够烧。”
徐氏听到声响看着身上衣裙破了一个又一个洞的温彩,“你到底去哪儿了,是到林子里去了?”抓过温彩的手,却见双手都是血泡,有的已经破了,一沾水就疼,徐氏轻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到乡下干农活了。”
“妹妹,你会不会算错了,就只得五家店铺,就赚了……了四千五百多两银子……”连徐氏自个儿都有些不敢相信。
“嫂嫂想多了。”温彩眼帘一垂,“嫂嫂,他心里记挂着的人始终是萧彩云,除却巫山不是云,何况我叫温彩,名字里头还没那个‘云’字呢。嫂嫂,我只求你和哥哥都平安顺遂,至于旁的我也不想了。冷府让我住得舒心,我便继续住着,若是住得不舒心了,我换一个地方住以外头去也没什么不可。”
“顺娘”他大唤一声,“你还在生气?”
他想:一个弱女子月夜行路,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进行到一个时辰后,因徐氏体弱,温彩与徐嬷嬷费了好大的唇舌才将她劝回香客房歇着,大殿上便是温彩在那儿,辰时二刻杜鹃从外头回来,陪着温彩一起烧经。
慕容恒想追上她,可她却没命地奔跑着,总是在他将要追上时,她又与他拉开了距离。
暮色中的护国寺,暮鼓阵阵,佛香缭绕,人的心境也在此刻静谧下来,无论曾有多少心事纷扰,都平静如水。
温彩不管不顾,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方得意地放开徐氏。
“这些日子共计盈利八千九百零一十四两又五百九十文钱。再把大爷家的五家店铺的盈利报给我。”
他没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寺门,看着她的身影。
身后是他相随的影子,她又忆起了那句“娘,我只想寻到一个懂我,又让我喜欢的真心人,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就是我要的幸福。”
温彩淡淡地“哦”了一声,云淡风轻地,垂眸看着身上被荆棘挂破的小口子,“你得赔我一身新衣服,要不是带你回去,我的衣服就不会破了。”
徐氏愣住了,天啦,五家店铺就赚了四千五百多两银子,这得买多少粮食,这些店铺原是温彩的,她瞧过温子群给温彩的嫁妆,那嫁妆簿子都没有这五家铺子。
温彩手持算盘,噼噼啪啪一阵拨弄,仿佛弹琴一般悦耳,在杜鹃报数声中,她飞快的计算着。
“嫂嫂!”温彩最怕的就是这个,“我不希望你和哥以势压人,你们越是这样,他看到我就越讨厌,这样得来的名分又有什么意思?再说,冷家有冷家的规矩,我问过了,嫡妻入族谱,那是在育下嫡长子之后,不能违了冷家的规矩……”
一个侧眸,她看到夜色里的他。
这话语、这声音,像一个魔咒,令她如何也抛闪不开。
温彩噼叭一阵拨弄,看着手里的珠子,道:“共计四千五百四十八两又二百三十文钱。”
温彩回到香客房时,徐氏还在抄经书。
慕容恒道:“我送你回寺。”
她一路避开巡夜的僧人,兜兜转转间方回到香客房,烛火映衬下,能清楚地瞧见徐氏秀美的影子,这么晚了,她还在抄写经书。
“妹妹,我不能要你的铺子,要是你哥知道了……”
他此念一闪,将马系在林间,小心地尾随其后,她步履轻盈而匆忙,近了护国寺后门,她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而门上拴着铁链,只能推开一条缝,她侧身一蹲,竟从那铁链下进去。
“昨天,冷家有几位小姐遴选皇子妃,也不知可有人入选了?”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
慕容恒则是心绪繁复,对于萍水相逢的小十,温彩给予了帮助与呵护,他分明感觉到德妃眸子里的笑意,就连德妃的双眸也似乎比以前更明亮了。
“是。”杜鹃应声。
“城南布庄生意还不错,前些日子汪管事从江南进了一批茧绸,卖得也不错。从六月末至今,已盈利纹银三千二百四十七两。杂货铺那边,盈利了六百一十三两又二百六十四文钱。又有酒肆,这几月共盈利八百零七十三两银子……”
徐氏轻叹了一声,神色里满满都是不信,转身取了自己的包袱,从里面取了一瓶药膏,小心地摸到温彩的双掌上,“我信你是个知分寸的,我不问就是,但这夜不归宿就是不对,传扬出去,可是要被人凿脊梁骨的……”
温彩面露诧色,“嫂嫂火眼金睛,我正是去乡下干农活了,这是拿锄头磨的。”
温彩笑道:“待近了跟前再抄都来得及。”夺了徐氏手里的毛笔,拉住徐氏的手,道:“来这儿几日了,嫂嫂,你陪我在寺里走走,就当是散心。”
杜氏就她一个儿媳妇,活着时不能尽孝,人死了,她总得尽尽心,就想多抄些,明儿要做法事,她更得烧经祈福。
徐兰芝是顽皮些,可好歹还得听她这个大姐的话。
谁说古代男子,个个都欲享齐人之美;谁说古代男子,非得让穿越女想尽法子才能懂得情之唯物,他人不可替代……
她没好气,一转身往官道方向奔去。
徐氏想再抄也不能,温彩拉住她就不撒手,硬是将她拉出了香客房。
温彩根本就没想与冷昭有何纠缠,对于她来说,他们是两个毫无交集之处,只是因为一场错误的婚姻被强行拴系到了一处。
杜鹃捧了个锦盒出来,里面满满都是万通钱庄的银票,有一千两一张的,亦有五百两、一百两、五十两乃至十两一张的。
温彩放缓了速度,待他过来,方拖着懒洋洋地声音道:“这还差不多……”
这里也有像慕容恒这般虽未情动,却已梦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唯一。
他身材挺拔而高挑,没有温青的魁梧,更没有冷昭的壮实,显得有些文弱。
温彩颇有些无耐,转身离去。
温彩不作声。
虽说近了护国寺,万一遇上坏人怎好?
“好,后天就赔你一身新的。”慕容恒道:“我送你回护国寺。骜”
徐氏道:“他待你不好?他自己惹了糊涂事,还薄待你?”
徐氏起身开了门,轻斥道:“昨晚你在哪儿?害我一宿都没睡好。”
温彩嬉笑着,抱住徐氏的脸。
“你这手是怎么磨破的?是学武?还是干了什么活?”
温彩这娇滴滴的模样,哪里像是干农活的人。
看着温彩的动作,徐氏便有些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