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 阮念和梁西闻的生活归入了平静,只是在这样的平静下也好像藏着许许多多的爱意。
幸福和爱都藏在每一天的每一个分秒之中,好像这世间在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妻。
梁西闻每周三和周日会去超市购物, 两人下班后一起开车去商场, 每次都是满满的一推车,只是以往总买蔬菜水果肉类的梁西闻突然记住了零食区的位置,甚至总能比阮念更先找到她想吃的饼干。
起先梁西闻还以为阮念没吃饱,后来发现她只是有时候想动动嘴打发时间,梁西闻生活又极其健康,于是给阮念买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坚果。
傍晚的时候, 阮念坐在客厅里奋战翻译,梁西闻一边看着报表一边剥开心果,过上几分钟就推过来一小碟。
阮念当时有个奇怪的比喻, 她说自己像个蜗牛。
“为什么是蜗牛?”梁西闻仍旧坐在她旁边剥开心果, 一会又换一把松子剥。
“因为蜗牛去哪儿就把家带到哪儿, 我特别想去哪儿就把你带到哪儿。”阮念抱着电脑坐在他对面,问他说, “那你觉得你是什么动物?”
梁西闻看着她身后那只北极熊玩偶,他扬扬下巴,“北极熊。”
“为什么?”
“因为北极熊是住在冰原上的独居动物,总是独来独往, ”梁西闻推过来一碟剥好的松子,“可遇见你之后我却又觉得我像一只天鹅,一只只爱你的天鹅。”
“为什么又变成天鹅了?”阮念趴在桌上,挑了一颗漂亮的开心果递到他唇边, “你跨度还挺大。”
梁西闻想想说, “天鹅一辈子只会有一个伴侣么, 天鹅总喜欢用脖颈去贴近它的另一半,它的伴侣离开后,天鹅就要孤独终老了。”
阮念思维就散下来,“那你说要是以后我死了……”
梁西闻其实不太避讳死亡这样的话题,他看的挺淡然。
“怎么讲呢。”他想了想,然后问她,“真想听?”
阮念点点头,“我听着。”
梁西闻说的挺平静,“如果你走在我的前面,我也不会单独留在这个世间,如果是我先走,我大概会安排好所有的身后事,希望你还能看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阮念扁嘴,“你怎么这么悲观。”
梁西闻剥着开心果,有点儿耍赖,“反正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很少有让我爱的事情,我只是很爱你而已,多了一个继续爱这个世界的理由,没遇见你之前……”
“就怎样?”
“我就想过,我就这么活着,六十岁退休,小病就治,大病就死,留点儿体面少遭点罪。”
“……”阮念有点震惊梁西闻这思想,然后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你没抑郁吧?”
梁西闻睨她一眼,笑着问她,“抑郁摸额头啊?”
“……”
“没抑郁,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梁西闻说,“我想我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你吃我做的饭吃到八十岁,以后呢多活几日就是上天的恩赐,我多了一个想要照顾的人,想要一直一直爱的人。”
梁西闻说完,又剥了一点儿夏威夷果,然后倾身过去看公司的邮件。
阮念坐在他对面,目光瞧着他。
她想起很早很早见过的梁西闻……那会她大概还小,季霜带她去廖芝那儿吃饭,她偶尔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梁西闻,两人除了匆匆一眼的视线再无交集。
她却在这会回想起来那一幕,那是个伶仃萧瑟的冬天,没有花开,枝杆枯槁,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打电话,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背影挺拔却又无比的冷清,眉眼之间除了淡漠再无其他。
如同覆盖在松林上的一捧雪,寂寥、清薄。
甚至是后来初初见他,他的眼神幽静到像是月夜下静谧的水。
他那样想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那时他的生命中好像只有刻板的工作,近乎严苛的生活习惯,总喜欢离群索居的孤寂。
后来他才知道爱原来会让许多瞬间变的美好,开始期待着还没发生的第二天。
阮念想了想说,“我以前总有很多奇怪的想法,我想三十岁后去穷游世界,我想去很多很多地方,我想去布拉格看日落,想去约旦看佩特拉古城的卡兹尼神殿,想去看看俄罗斯红场,想去伦敦看看哥特风的英国议会大楼……”
“……”
“后来我不想闯天涯了,”阮念趴在桌上对他眨眨眼,“我的江湖梦消失了,我开始想每天吃到梁西闻做的菜,想要睁开眼睛看到梁西闻。”
梁西闻啧一声,“咱俩挺配。”
阮念不明所以,“嗯?”
梁西闻说,“一个盘算着老了病了就死,一个想着去穷游闯荡世界。结了婚啊,一个开始想认真活着,一个开始想吃好喝好过一天是一天。”
阮念笑呵呵地,“那现在不一样了。”
梁西闻问她,“怎么不一样了?”
阮念认真回答说,“我们可以考虑退休后去富游世界,你想喝港城的丝袜奶茶,我们买机票就去,我们去土耳其吃烤肉,我们要活到八十岁,生病之前把钱挥霍一下,反正死掉也带不走。”
她说的莫名有点热血,有种这个年龄特有的天马行空和稚拙。
梁西闻听笑了,还是顺着答下来,“嗯,退休了我们就把钱挥霍一下,大诗人,你可真浪漫啊。”
阮念扬扬眉毛,“那当然,我当了这么多年无产阶级,等我退休了,我就好好地享受一下资本主义的纸醉金迷。”
梁西闻失笑。
阮念说,“到时候就从刷梁西闻的卡开始。”
梁西闻懒洋洋嗯一声,又给她剥了一瓣儿柚子,指节敲敲桌面,“说得好。您这稿,翻译多少了?”
阮念有点儿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然后神清气爽,她发出满足地喟叹,“活着真好,有白日梦可做,就是退休好远哦。”
梁西闻提醒她,“今天翻译的两页也好远啊。”
阮念想起美好的退休白日梦,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这样的时间总是过的温馨,有梁西闻监督着她工作,阮念也好歹是卡着截稿日交上了自己满意的文档。
故事不长,十五万字,五篇三万字的小故事,难度也不大,但阮念还是斟酌着修改了许多用词。
那个春天格外令她惊艳。
三月初时,梁西闻院子里的玉兰树姗姗来迟开了花,院角的流苏也抽了芽。
三月的燕京有着北方独有的干冽和晴朗,蓝天白云,如此的清透,是难得的好天气。
玉兰花好像一夜就开了,明明昨天还是羞涩的花苞,阮念还想着什么时候开。
就那一夜的春风。
干枯而遒劲的树枝上挂满了白色的花,院子里的香气扑鼻。
那会周末阮念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看悬疑小说,梁西闻便在院子一侧的廊亭那儿偶尔临摹个字帖,偶尔把他的琴搬出来。
暖洋洋的太阳,携着花香的风,春天过的好慢好温柔。
梁西闻有时坐在廊亭那儿给她弹《江南》,阮念总是特别喜欢看他弹琴的模样,好似漫天的春日,院中盛放的白玉兰,流苏也抽出绿生生的新芽,他早上才去遛过十一还没换衣服,白色的长袖外面一件儿白色的长袖衬衫,他的袖子微微向上挽起,手腕至手指的线条利落而分明。
他右手小臂处的水墨仙鹤仿佛也在微微动荡,他的手腕那儿还戴着一只阮念早上找不到的发圈。
梁西闻只有右手戴了玳瑁的义甲,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圆润而干净,温煦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好像分秒的时间都被填进了无数的温柔。
阮念有点出神地看着他上下拨动琴弦的手,他的动作张弛有力,似用力却又如此温柔地勾动琴弦,他的左手悬浮在琴弦之上,修长的中指轻轻抹过扫弦。
阮念慢悠悠地喝着他泡好的清茶,满足地咂嘴,手里的书都忘了翻页。
阮念坐在他的身边,好像也在无形里督促他练琴。
“我弹个琴,你这眼神儿怎么还带着色.气呢?”梁西闻故意逗弄她,“我卖艺不卖身。”
阮念咂咂嘴,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搬了张椅子并肩坐在他身边儿,胳膊搭在他肩膀上,“那要不今晚你别侍寝了?”
梁西闻眼神一暗。
阮念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绕到另一侧,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阮念有点坏的吻住他,厚脸皮了不少,“夫妻之间卖什么身,这是合法合理的……唔。”
阮念刚想撩拨他一回,话都没说完就被他堵住了唇。
阮念觉得大事不妙,推推他肩膀,梁西闻却站起来,打横将她抱起来,阮念一窘,好像婚后二人从未在白天发生过什么。
她觉得白天特别羞耻。
梁西闻其实对她没有什么抵抗力,原本的冷静自持也有点儿不见了踪影。
“梁西闻……这才早上七点钟……”阮念脸颊涨的通红,“不行不行……”
“哪儿不行?”梁西闻学她刚才那股子混不吝模样,“晚上不能侍寝,我白天给您侍寝。”
阮念脑子瞬间炸了,胡乱找借口,“我今天……我今天……”
“你今天什么?”梁西闻抱着她上楼,呼吸有点儿隐忍和克制。
阮念眼睛一闭,“我好像快来生理期了……”
梁西闻弯唇,“念念。”
“啊……?”阮念思绪都飘了。
“你生理期不固定几号,因为你的生理期间隔29天,今天距离你上次生理期才过去11天,”梁西闻对她挑眉,“我记得清清楚楚。”
“梁西闻……你怎么这都记啊!”阮念磕磕巴巴,瞧着室内一片光明,恨不得穿越回几分钟之前,她一定决不招惹他。
哪儿想过他这么不禁招惹呢。
梁西闻却说,“我还记得你的三围。”
“……”阮念有点儿绝望,企图跟他装可怜,“梁西闻,这周已经三次了,我申请调休,我要调休。”
梁西闻的手指勾落她的发绳,阮念的长发散在身后,脸颊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绯色。
梁西闻站在她的身前,他单指挑起她的下巴,眸光深谙,喉结微微滚动一下,像是被束缚的克制,“你知道我对你没什么自制力也不太想控制,那就别太惹.火。”
阮念欲哭无泪,“我只是很单纯地亲了你一下。”
梁西闻说,“我上钩了。”
然后梁西闻随手脱了衬衫扔在一边,“自觉点儿?”
阮念还试图心虚地讨价还价,“你也明明知道我有时候就是很想亲你一下,我……”
梁西闻捞过柜子上的盒子,拎出一只夹在指尖,“躺下还是在上?”
阮念别开眼,自知躲不掉了,回想起以前,每次都几近天明,阮念深谙今天上午要废掉了,仿佛腰都不自觉酸了一下。
阮念试图激起他一点儿同情心,故作委屈地说,“梁西闻,我还挺怀念……”
梁西闻就站在她面前,有点戏谑地看着她。
“我还挺怀念那会儿你跟我说几句话就耳朵发红的时候,那时候我觉得你看起来好温柔,每次跟我讲话都那么温柔,怎么就……”
“怎么就……?”
阮念要疯了,他好像听不懂她的暗示。
“怎么就什么?”梁西闻问她。
阮念一闭眼,破罐子破摔,“怎么每次都四个小时,五个小时,我以为我可以休息了,你还要继续……”
梁西闻眉眼含笑,声音藏着一点儿笑意,“因为我好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阮念说,“我们可以看个电影冷静冷静……”
梁西闻问她,这话好像她说过,“谁结婚结素的?”
“现在非做不可吗……”
梁西闻向前走近一步,微微弯腰俯身看着她,视线相交,梁西闻凑近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问她,“宝宝,那你告诉我,我哪次不温柔了?”
阮念觉得梁西闻对她很有反差感。
他总是温温柔柔一副清冷斯文模样,总是一副居家耐心的模样。
然而某些时候并不是的。
怎么会这么漫长。
最后果然到了十二点多些。
阮念毫无气势的发誓,“我以后清心寡欲地抱你亲你。”
梁西闻将空掉的盒子扔进床边的垃圾桶,像是宽慰她——
“这次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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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四月时,阮念工作也忙了,公司里近期接了好几个大的跨国项目,阮念得开始着手翻译合同,于是跟梁西闻严令克制,梁西闻倒挺理解配合,就是当时特别气定神闲地说,“行,以后给我慢慢补回来。”
阮念直接忽略他,心想工作也好,不然她真是快要休息不足了。
周三阮念忙着加会班,梁西闻今天倒出差去了,说估计七八点才能回来。
阮念想着今天是采购日,便拿着手机在茶水间跟他打电话说,“那我去超市买点水果,等你晚上回来做饭,我下午在公司吃了点儿蛋糕垫了垫。”
“行,饿了就吃点儿,我尽早回来。”
阮念下班就打卡走了,梁西闻出差是提前告诉过她的,所以也专门让时霖接她送她。
阮念去超市的时候,时霖不太好意思跟着,“太太,我在出口那边儿等着您。”
“行,我一会就出来。”
要购买的蔬菜和水果,梁西闻给她列了单子,阮念就循着去找,都放进推车里。
她站在水果区思考买草莓还是哈密瓜的时候,一道略有耳熟的声音响起来,“念念呀?”
阮念拎着一盒草莓抬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以前家属院里的邻居阿姨,她老公也是驻外,以前没搬出来的时候每天都碰见,挺热情的大姨。
“苏姨,您也来买菜啊?”
“可不是嘛,我来逛逛,一会儿子来接我,”苏姨一唠,就顺着问她,“买这么多菜和肉,去看你妈呀?”
“啊?”阮念一愣,家属院其实没什么特别多的隐私,都是一个单位的,总归都能聊几句,知道谁家亲属上哪儿了,谁家亲属升职了。
“你去医院看你妈呀?”苏姨还以为是超市吵闹阮念没听清,于是又大了点儿声音重复一遍。
阮念没反应过来,苏姨就瞧出端倪了,“哎呦呵,你妈是没告诉你啊?燕京人民医院呢,你要是有空去看看,你妈这人好强好这份上了呢,自己亲闺女都不说……”
苏姨儿子来了电话,于是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阮念站在水果区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拿出手机,她找了个僻静处,给阮文林打了个电话,她没直接问,就问了一句我妈联系你了没。
阮文林有点莫名其妙,“没呢,我和你妈上回见面儿不是你结婚么,你结完婚你妈不是就坐飞机出去了嘛。”
得。
阮文林也不知情。
阮念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翻,她没直接给季霜打电话,而是找到了季霜的助理,季霜毕竟职业特殊,有时候不一定能立刻联系上,总是得找助理约一下时间。
季霜的助理是个挺麻利的男生,叫王瑞,其实也毕业几年了,就是跟在季霜身边继续锻炼积攒经验,做事情特别利落,阮念打了第一通没接,于是又打了第二通。
第二通仍然没接,阮念其实心里就猜到什么了,季霜的助理从来都是24小时待机绝不会错漏消息,这会不接听,多半儿是季霜的意思。
于是阮念又打了第三通——
她心里有种无端的紧张,好像心脏都被揪紧,她要承认,在苏姨说医院的时候,阮念当时没来由地心慌了一下。
季霜再怎么严苛,也是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妈妈。
婚礼前的那番话,阮念当时没太有很大的感触,然而堵在心口的那些磐石,好像在随着时光移开了分毫。
终归结底,季霜都是她妈。
索性这第三通终于接了。
“王助,”阮念吸了口气说,“我妈在医院?”
王瑞瞧了一眼在病床上坐着的季霜,得到了授意,才终于开口,“对,季女士在燕京人民医院第三住院部,8楼804床。”
阮念给时霖打了个电话,让时霖去结账,然后把东西送回西郊。
时霖犹疑,“太太您要出去吗?要不我送您?这个点儿快燕京晚高峰了。”
阮念拎着包摇头,“你先去吧,超市外面有个地铁站,我坐地铁过去,我一会给梁西闻发消息。”
“诶好。”时霖应允。
阮念小跑着去找出口,超市外面就有个不小的地铁站,这个站点儿不是个热门站点,人不多,人民医院距此也就三站地铁。
阮念很快上去,当时坐在哐当哐当的地铁里,她确实脑袋空白了一瞬。
她脑子里面有点乱——
季霜这回去的国家并不算安定,直至现在新闻时事都有报道,说那里风气也差,上个月才爆发了国际新闻。
可谓是动荡。
阮念忽而有点惊恐,生怕是季霜在遥远的国家出了什么意外,平心而论,阮念的生活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任何大的波澜。
与那时总怪季霜管她相比,好像她那时的经历都算不上什么波澜。
阮念赶到了医院,强迫着自己别乱想,她循着找到了位置,然后先去了护士站,她张望了一会,才有个护士拿着巡房表过来。
“诶你好,我请麻烦问一下,804的病人怎么了?”阮念怕人家不说,就补了一句,“我是她女儿。”
“哦,是有个乳腺肿瘤,住院几天了,就昨天才做了手术切除了,你是患者女儿啊,你看着点儿你妈啊,这年纪了怎么还不听话老忙着工作,检查的时候不少基础病呢,全都是生活不规律压力大造成的,去年就说要切了拖到今年才来,得亏不是恶性……”
阮念一时竟然无言,只得跟护士道谢,这个点儿走廊上不少人,也算是饭点了,家属都买了吃的上来。
阮念脚步很慢,走到了病房前,竟然迟疑了一会,她抬眸从门上的玻璃那儿看进去,这是个单人间,带个很小的洗手间和小阳台。
季霜穿着病号服靠坐在床上,脸色是她前所未见过的差,是一种病态的差和苍白,以往总是整洁的短发也有点儿乱了,季霜以前总是黑发,看起来很有精气神和气质,是个外柔内刚的外交官。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季霜。
原来耳边有些白发。
原来眼角也有点皱纹了。
阮念久久的站在门口,脑子里不可遏止地混乱。
是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去年就有了肿瘤?
什么时候又是生活不规律压力大呢?
什么时候又有了许多基础病?
阮念忽而发现——
她总觉得季霜是个不称职的妈妈,她好像也是那个,不太称职的女儿。
母女之间平日里基本没什么沟通,她怕季霜的唠叨和强势,季霜好像也总是对她的生活不满意。
这缝隙好像就是浮动的距离,走来走去,也跨不过那道坎儿。
“诶,阮小姐来了。”王瑞买了饭上来,看见了门口的阮念,“怎么不进去?”
阮念垂眸看了一眼,就是塑料的餐盒。
小米粥,一荤一素,一只香蕉。
“什么时候的事?”阮念声音有些低,像是强压下颤抖。
“挺久了,去年查出了肿瘤,季女士忙着工作,她手里的工作暂时没惹能替,加上今年调岗,因为有点儿动荡,驻外那边也密切地关注着华人群体,所以确实……更忙了,季女士有点低血压和低血糖,前阵子还有点慢性胃炎和关节炎。”
“我妈是不是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了?”
“嗯……”
“你说实话吧,”阮念说,“我也不是来打听她工作计划的,我就是她女儿,想要知道我妈怎样而已。”
“季女士已经有安排了,退休后去外交学院做客座教授。”
“……”
阮念忽然觉得心里很空,像是某个被极力填补的地方突然就前功尽弃了。
因为这些,季霜一件都不曾跟她说过。
“那阮小姐给季女士送进去吧,我就不打扰了。”王瑞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然后对她颔首,“有事儿您跟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