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路行至里间,绕过屏风,将她放到自己的榻上。
谢知鸢愣着神,脸颊软软靠上浸着表哥气息的枕上,她下意识蹭了蹭。
陆明钦不经意间捏了捏她的脚心,粗粝的指腹剐蹭过细嫩的脚底,
“此处有盏亮灯,你如今湿了鞋子,我出去让伴云送双过来,在此好好等我。”
谢知鸢被他捏得腰肢发软,她颤着语调乖乖应了声。
陆明钦离去后,她在榻上翻了个身,借着一旁桌案上的油灯,细细瞧起内部的陈设来。
这还是她头一回来到里间。
里间与外间的风格倒是差不离,处处透着雅致,西侧摆着刻叶雕镂单扇屏风,
隐约可见其后的拔步大床,床头整齐地摞着叠文牍。
她又转了转脑袋,脸碰上个小毯子。
谢知鸢摸着滑顺的小毯子,欢喜得抿了抿嘴,表哥知晓她怕黑,还特意将她带到此处等候......
她没忍住又打了个滚,直至耳旁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才止住动作,朝俯视而来的男人望去。
他手里拎着双绣鞋,却好似随意拎着个文雅物件儿般,神态自若淡薄,
那身矜贵从容的气度,倒是叫人觉着,他拿的是文牍,而非女孩儿家的绣鞋。
谢知鸢直起身子,垂眸看着表哥替自个儿换上。
他这回捏的比上回还要更过分些,连圆润的小脚趾也不放过,将其妥帖放置到绣鞋中去。
谢知鸢细细蹙起了秀致的眉,离了男人滚烫的手掌,才轻轻松了口气。
离去之际,陆明钦将那几本文牍放到女孩的手中,她鼓着腮帮子望去,却只瞧得见风灯遗漏在表哥脸上的剪影。
沉寂而又深邃。
斜风送了些雨丝过来,
男人低沉冷淡的嗓音跟着传来,
“五日过后再来找我,若是还似现下这般,我倒是不介意用一些对小孩家的手段。”
小孩家?
谢知鸢忽地想起,自己七岁时,有一回将表哥真正惹怒了,他直接把小团子拎到腿上,打屁股......
就算知晓这不过是如同“让山间精怪吃了你去”般大人惯有的威胁,可——
烫意依旧蹭地一下淌上脸颊,谢知鸢缩了缩小屁股,不敢反驳,只扑扇着睫嘟囔道,“我晓得了。”
*
回到浮香居时,陆明霏早已用过晚膳,她冲着谢知鸢招手道,“阿鸢,快给我好生瞧瞧。”
谢知鸢就着四喜的手拆下披风,闻言瘪了瘪嘴,离得近时还斜斜看了她一眼。
“有什么好瞧的呀。”她忿忿鼓脸,一屁股坐在榻上。
“那便是说,真受罚了?”
陆明霏满脸期待看向她,耳边还未拆的坠子摇曳着微光。
其实她可羡慕阿鸢了,虽说课业一事,是谢夫人不经意间提及的,可若不是陆明钦肯允,那不论是谁,都强迫不得他。
四喜等人早已掩好门扉,亮堂的屋内,女孩伸了伸手掌,白嫩的掌心斑驳着些许红色划痕。
陆明霏摸了摸,偏头问她,“痛不痛?”
谢知鸢摇了摇脑袋,“不痛的,反倒是......”她咬了咬唇,“还有些痒。”
这看着虽严重,可不过是她肌肤过于脆弱,表哥的动作实则再轻柔不过。
只是那股子痒意着实挠人,叫她恨不得再也不要体会。
陆明霏却不知其中种种,看向谢知鸢的目光带上些许诡异,“我听说便是有这种人的,别人越打他,他反而越舒服越来劲。”
谢知鸢迷茫地抬眸,“可是,我被夫子打屎,便只体会到疼痛。”
陆明霏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那确是因人而异~”她在最后四字上加重语气,其间的暧昧挡也挡不着。
谢知鸢这回听懂了,她鼓着脸去掐陆明霏,二人笑闹了一会儿,谢知鸢正被陆明霏挠腰子的举措笑得不行,却听得她倏忽间道,
“明日那位安三姑娘便要到了。”
谢知鸢带笑的眉眼瞬间垮了下来。
且不提那安三姑娘是如何如何,谢知鸢于第二日倒起了个大早,托绫萝给自己挽了个飞仙簪。
欲坠不坠,如水般的碧玉点缀其间,又着上同色齐胸襦裙,饱满额间点了个花钿。
盈盈水目、朱唇不点而红。
谢知鸢在镜前转了一圈又一圈,把陆明霏都转成了圈圈眼才肯罢休。
她懒懒打了个哈欠,“那位安三小姐午后才至,你急什么?”
谢知鸢撅嘴嘟囔道,“我今日便喜欢这般打扮,又不为着她。”
陆明霏笑了笑,也没反驳,她思忖着道,“那位安三小姐在江南那边儿也是顶顶出众的才女,如今也同承安郡主般过了女子三试......”
谢知鸢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瞬间萎靡下来,她又瞧了眼镜中的自己。
美又如何,那些小姐的才情,她是万万及不上的。
午后,谢知鸢才从老夫人那瞧见了这位传说中顶顶有名的安三姑娘。
彼时,那位素衣少女身边围着好几个长辈嘘寒问暖,众星拱月般踏入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