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雨歇后的晨光在天幕溢开,几抹洁白半坠不坠。
停南轩走廊边有小厮来来回回走着,脚落地时近乎无声,被伴云指挥着干活。
正巧老夫人那边来了信儿,伴云将紫岫送走后,心里略有些焦急,什么安不安三姑娘的,他可是认准了表小姐。
他叩叩门扉,待里头传来世子爷冷冽的嗓音后,才放心踏入此处。
今日世子爷这来了个贵客。
他瞄了眼世子爷前坐着的着暗纹锦袍的矜贵俊美的男子,替二人各自倒了杯茶。
才俯身朝世子爷递消息,
“老夫人那头,那位安三姑娘到了。”
陆明钦手指倒扣在茶盖上,垂眸时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个什么态度。
伴云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明明昨夜自谢姑娘走后,他半夜起身如厕经过主屋侧时,
忽地听见世子爷的低喘声和磨动声,
在静谧夜里格外明显,
那声响极快极大,
当时已是后半夜了,这该是弄了多久。
若不是知晓世子爷是武人,彻夜未眠都不可能有多大影响,他还真担心世子的身子遭不住。
果不其然,晨间他进屋内替世子爷收拾的时候瞄见,床帐外的碎玉屏风那有个破破烂烂的香囊,口子歪歪扭扭,其上丝线几乎被磨烂快瞧不见了,
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劲儿,若放在如表小姐那般娇弱的身上,岂不是都能将其捣碎。
是时候哄表姑娘再送世子爷个香囊了,他磨烂的那个,还是四年前表姑娘第一次成功绣成的香囊嘞。
伴云进来通报,陆明钦没个什么态度,对面的宋誉启倒是轻笑了声
,“如今倒是要提前说一声恭喜了,听说此次是陆夫人开的口?”
陆明钦并未应答,雨后微光撒了点在他修长如玉的手上,眉目间也染上几分晨间的湿气。
他慢慢摩挲了下茶盏,太子低沉沙哑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若是想同陆夫人缓和关系,此举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反正你这人吧,娶谁都无所谓,我还不清楚你的性子?还不成家只是嫌麻烦。”
他前面的清俊男人掀了掀眼皮子,语调和缓,“今日前来不是论及你迎娶承安郡主一事吗?怎的谈起我来?”
宋誉启面色一滞,他生得极英俊,五官都好似由再贵气不过砚墨的一笔一划勾成。
他垂眸缓缓道,“父皇如今确是松了口,有时他的态度,倒让我觉着,从前的种种都是在装疯卖傻。”
他说着凑近了陆明钦一点,面容在袅袅如云雾般的白烟中显得懒散,眸光莫名锐利了些,低沉的嗓音响起,
“我上回趁父皇不注意,多捡了颗仙丹回去,你猜如何,不过是平常女子美容养颜的普通丹丸罢了。”
“也只有他头一回让我们吃的,才有吃多了毁损身子的丹毒。”
*
陆府虽门楣煊赫,人丁却稀少,陆老夫人膝下仅有镇国公和二老爷两人,
自先镇国公马革裹尸后,因着没了共食的规矩,两家联系并不算密切。
二老爷的夫人是翰林学士的女儿,姓程,颇有文气,据说当年本要入宫当女官,可因家里出事,不得已嫁给了二老爷。
谢知鸢倒是经常能瞧见这位程夫人,
衍朝的礼教虽没那般严苛,小辈们并不需日日向太夫人请安,但因着怕老夫人寂寞,大家都会来走走。
每每她与陆明霏前脚走,这位出身清贵的夫人总带着女儿后脚到,望来的目光里带着令她不舒服的某种神态。
谢知鸢一下便想起,学堂里那些课业好的,看向他们这些差生的目光。
可就是如此高傲的夫人,在此时却笑得温柔似水,远远能听得笑声与嘘寒问暖声。
即便是面对她膝下的两个女儿时,也没有这般和蔼与平易近人。
谢知鸢抿唇靠在老夫人旁边,发上的坠子跟着摇晃,她朝那位安三姑娘望去。
弱质芊芊,眉间蕴着文气,眼波流转间尽是惹人爱的神色。
虽不是承安郡主那样似仙子般的容颜,却足以叫人心尖一颤。
昨夜谢知鸢听陆明霏说了不少安三小姐的事迹。
安家嫡姑娘很多,但他们费尽心思想同镇国公府搭上关系,遍派了个最出众的。
这位安三姑娘名唤安珞,在江南闵茸学府就读,期间深陷多段关系中,追求者甚广,有头有脸人家的公子哥没有不喜欢她的。
甚至有说在花灯节上,江南府最出众的两名清雅公子,还为她所题词的花灯大打出手。
与那么多男子关系不清不白,最终却能全身而退,被当地人奉为第一名姝。
陆明霏对此表示:
真佩服啊。
谢知鸢则越听越酸,一面因着这位姑娘的优秀起了妒意,一面又因着这般善妒的自己而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