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毕业的太学生,现在都在陇右屯田,还没有要召回来的意思。看陛下和光禄勋杨义山的意思,恐怕要再留他们一年。”司马昭插话道:“第一期是太和元年毕业,如今已是太和三年。”
“那是要屯田满三年了?”
司马懿点头:“第二期太学生去了关中,也都洒在了管理屯田的基础职位上。”
“子上,若我所料不差,你们也是要继续发出去管理屯田的。”
司马昭为次子,自小受到兄长和母亲的照顾更多些,此时叹气起来:“若真如父亲这般说,那我就要离开洛阳、离开父亲身侧了。”
“前两届去了陇右、关中,这次不知道还会去哪?”
司马懿淡定说道:“大约会是淮南。”
司马昭双眼一亮:“若是淮南,岂不离兄长更近了些!”
“上月收到兄长书信,他在扬州任上做书佐满一年,政声颇佳,刚被蒋公转为仓曹从事。”
“兄长还说,等到年底、各州上计之时,他会作为州中上计官员、来洛阳尚书台汇报!”
“政声颇佳?”司马懿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一介书佐,能有何政声?不过是蒋子通看在我的面子罢了。”
“至于让子元为州里上计,许是蒋子通让他顺路回个家。哪有二十多岁为州里上计的?”
“明日我便给蒋子通去信,让他勿要派子元回来。”
司马昭吐了吐舌头,感觉自己坑了兄长:“父亲,兄长才学你我皆知,如何不是凭他自己才学?”
“才学?”司马懿冷笑道:“寻常士子,五十岁能做到州里从事就已经烧高香了!哪有二十出头的从事?”
“子上,这世上有两种规则。”
“第一种就是你们在太学里学的,先为郎、再入郡县为官,或者被征辟至各州郡府。”
“做出实绩来,再一步一步慢慢升迁。”
司马昭似有所悟:“父亲,那第二种呢?”
司马懿道:“第二种规则就是权力人脉。”
“谁是谁的故旧,谁是谁的门生,谁和谁是同郡,谁和谁是姻亲。升官和进爵、得用与罢黜,悉数在此网中。”
司马昭皱眉:“难道天下都是这般吗?父亲向来都是让我学经,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
“只有才学难道不行吗?”
“那今日为父便说了,不行。”
司马懿看向面前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儿子,开口说道:“若你祖父未在洛阳令上举荐武帝为洛阳北部尉,我司马氏家名岂能有今日之盛?”
“再有才学,也是要等一个机会的。”
司马昭左耳进右耳出,并没将父亲的话当一回事。毕竟自己乃是司空之子,又何必太担忧前程呢?
不过,司马昭还是提了一句:“父亲,前两日有一个太学同窗来寻我,称他与我同一年毕业。”
“我细细问之,此人也与我们家同郡,姓山名涛字巨源,还称与我乃是远亲。”
“我问了母亲,才知确有此人。山巨源之父乃是母亲的表弟。”
司马懿略略皱眉:“怀县山氏的?”
司马懿妻子张春华之母乃是山氏之女,不过司马懿素来不喜亲戚攀附,这家人也没来寻过他。
司马昭点头称是。
司马懿道:“在太学读了两年才得毕业,算不上大才,但勉强算个能用之人了。”
“既与我家有亲缘,子上选一日将这个山巨源带回府中,拜一下你母亲。若我到时在家,可以顺便勉励他几句。”
司马昭大喜,这种给自己在同窗面前挣面子的事情,父亲还是第一次许下:“多谢父亲。我这同窗倒没说这些,不过想来能得父亲接见,对他也是一桩美事。”
司马懿笑了一声,并未深究:“对了子上,温县族中前几日来信,称吏部将诏温县令王祥入朝,他到时会来府上拜会。”
“王祥此人素有声名,此前曾在徐州吕虔处任别驾、久任州事。届时我留他在府上饮宴,你也一并来。”
司马昭有些诧异:“他都做过徐州别驾,如何又去做了温县令?如何能有这般履历?”
司马懿淡定道:“王祥举了茂才,朝廷制度如此。既然他要茂才的名,就要在吏部走上这么一场的。”
司马昭哦了一声,复又发问:“父亲,此人多大年纪了?”
司马懿道:“比为父只小五岁。”
司马昭撇了撇嘴:“年纪这么大才做到县令,这也能算人才?父亲还要见他?”
司马懿摇头:“你不懂。”
“王祥去年举了茂才,去年他弟王览亦举了孝廉,徐州士族颇为看重这兄弟二人。”
“东海王氏与我不善,那我便要扶一扶琅琊王氏。”
“加上族里相托,为父也有些不好拒绝的。”
司马昭更加好奇了:“这两兄弟竟得徐州一州看重?他两人有何才能?”
司马懿笑道:“子上,你听过‘卧冰求鲤’和‘王览争鸩’吗?”
司马昭自然摇头。
司马懿道:“再过些时日,你就知道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