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君打算何时带本宫去见父亲?”姜禾问道,“或者,是要等我大齐的兵马打进国都,才肯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龙阳君眼中却仍有笑意。
他赞许道:“想当年你还是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三年未见,已经是疾言厉色的公主殿下。赵政怎么肯放你走呢?真是可惜。”
姜禾的手隔着衣袖攥紧裙裳,眼中一抹冷色。
龙阳君叹息道:“当年你父亲带使团窃取我魏国国之重器,被当场捉住,这才下了大牢。此事证据确凿不容翻案,也正因为此,齐国才并未追究这件事。”
“你在撒谎。”姜禾道。
龙阳君浅笑着从身后侍女跪擎的托盘中取过一只玉斛,那斛中盛着满满当当的珍珠。他伸手捏出一颗指肚般滚圆的,弹飞到空中。
树枝轻颤,一颗梨直直落下,被龙阳君从容不迫地接在手中。
“撒不撒谎已经无所谓了,”他把玉斛放回去,叹息道,“齐国不会因为姜大人同魏国开战。今日本君来,是要表达诚意。这一斛珍珠,换一颗梨。”
他还要说些什么,却有护卫远远地做了个手势。龙阳君惊讶地“哦”了一声,目光打量着姜禾,笑道:“他来护你,本君还是早些走吧。”
一身红衣的男人步态轻盈而去,刚刚消失在后门,魏忌便从前门进来。
“他来做什么?”
魏国公子面色担忧,显然是听说龙阳君来见姜禾,便匆忙赶了过来。
“没事,”姜禾摇头道,“他送来珍珠,说是表达诚意。”
魏忌确认姜禾的确无虞,这才看向那斛珍珠。
“珠宝可算不得诚意。”他冷笑道。
姜禾点头,抬手捧起珍珠。
齐国王宫中,这样的珍珠也很多。但若要找到大小一模一样,光泽度又分毫不差的这一斛,还是很难得。
但姜禾不缺金银珠宝之物。
接近正午的日光下,她把这一斛珍珠抬手洒落。
白色的光点在地面上蹦跳,继而如梨般静止。
珍珠泻尽,露出斛底一块方正的铜牌。
那是魏王的腰牌,是出入幽禁姜禾父亲之处的唯一凭信。
铜牌冰凉沉重,姜禾握在手中,一时竟有些茫然。
这便是魏王的诚意了,让姜禾可以见父亲一面。
三年了,她以为父亲已经亡故,却又回到当初的地方,来见父亲。
虽然魏忌说父亲还活着,虽然她来的目的便是救出父亲,可见到铜牌,确认了她最关心的事,还是让姜禾无法自持。
“我现在就去!”她从魏忌手中抢回腰牌,急急道。
“等下,我要去厨房给父亲做些好吃的。”
她转身奔向厨房,又在半路转身,茫然失措道:“父亲喜欢喝齐国的酒,你这里有吗?”
“有,我都有。”魏忌跟着姜禾,在她停步时停步,在她奔跑时跟随。
“我还有海味,你要做海味吗?”他问道。
“不,不,”姜禾用臂绳迅速收起衣袖,把面粉兑水,快速揉着道,“要做包子,父亲不爱吃海味,他喜欢吃羊肉馅的包子。”
面和到一半,姜禾忽然低头看看自己,有些紧张道:“我不能穿红衣服了,父亲喜欢看起来稳重的颜色。”
魏忌站在厨房门口,眼中光线黯然一瞬,点头道:“好,我去吩咐人,给你挑别的衣服备着。”
幽禁姜安卿的地方重兵把守。
这里不是魏国的监牢,而是魏国都城外的一处庄园。
魏忌告诉姜禾说,囚禁的地点每隔三个月就会换上一次。
在雍国时,为了帮助姜禾脱困,魏忌写信给魏王,请他派人送去姜安卿的信物,并且让姜安卿写一封信。
他赌魏王会答应这件事,因为没有人想要姜禾落入雍国国君手中。
不过那封信姜禾看了,字迹同父亲的不太一样。
这或许是因为父亲当年被砍掉右臂,换了一只手写字的原因。
禁军验看过腰牌,便引姜禾进入庄园。
一道道铁锁打开,一次次验明身份,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走进一座小小的庭院。
这里同样守卫森严。
姜禾在屋门外驻足,魏忌为她推开门。
幽暗潮湿的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姜禾跪地叩头,温声道:“不肖女姜禾,拜见父亲大人。”
屋内没有人应声,有腐坏朽烂的气味传出来,像一根看不到的绳索,拴住了姜禾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