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太后得知赵政中毒,大惊之下昏厥过去。
姜禾守着赵政不敢离开,还没有去探望。
至于别的,就是她让苏渝带着赵政的信物去见韦彰德。
姜禾叫苏渝带去的话只有一句:“陛下所中之毒,是醉殁。”
京都人人都以为这种毒药只有韦相国有。
姜禾要让他无法作壁上观,要让他着急,让他考虑是坐山观虎斗,还是勤王诛奸佞。
送去了信物,等同于“信”字,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了。
“做得不错。”赵政灰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激赏道,“若不是孤昏睡过去,如今赵蛟和韦彰德都已经死了,倒看不了王后此番谋略,是如何精彩。”
苏渝的确说过赵政自有安排。
若不是……
想到这里姜禾的神情有些不安,她悬在床沿下的腿微微摇晃,有些无措道:“阿翁说,你害怕我中毒,才跑去魏国使馆,耽误了解毒的时间。”
姜禾最怕欠人恩情。
当年魏忌救她性命,又千里相送,她已经觉得要还一辈子。
她和赵政之间,就应该简简单单的。
他们是交易,是你应我一事,我还你一事,互不相欠明明白白。
可李温舟却说,他担忧自己中毒,才去了魏国使馆的。
姜禾永远忘不了赵政在马车上扑入她怀中,口吐鲜血不停的样子。他一贯冷厉从容,却第一次弱小得像是随时都会死去。
让人生出担忧。
赵政仍旧躺在床上。
他没有力气直起身子去看姜禾的神情,但他看到了她按着床栏攥紧的手,和故作从容摆动的双腿。
她也有这一面啊,不知所措小心掩饰。
赵政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如水道:“李温舟脑子不行,喜欢胡乱揣测。孤到魏国行馆去,是因为怀疑魏忌根本就没有病,担心他在乱搞什么名堂。这次韩国要献上确保我雍国关中丰饶的良策,孤听说便是魏忌的功劳。孤不会错过确认他是否有眼疾的这个机会,莫说是你在,就是你不在,孤也会找机会过去的。”
原来是这样吗?
姜禾晃动的腿停下。
心中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有些怀疑。
殿内静了静,过了一会儿,赵政又开口道:“那些信,都是他写的吗?”
姜禾颔首。
那么多,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情厚谊,她还没有全部看完。
“他很不错,”赵政的手按着姜禾垂在床边的一点衣角,声音却听不出什么情绪,“当年他能救你送你,也很不错。”
是很不错。
一抹笑容在姜禾唇角散开,被勉力转过头的赵政看在眼里。
他心中微痛,脱口而出道:“但你若嫁给他,不出十年,便会守寡。”
姜禾脸上的笑容凝结,转头狠狠看向赵政。
“你杀不了他!”她道。
“不需要孤来杀,”赵政脸上带着一点惋惜,“魏国以魏公子之力强撑到现在,可魏国国君却对他三分利用七分忌惮。魏公子足智多谋却安于兄友弟恭,孤甚至无需派人离间,他便会死在自己兄长手中。”
姜禾闷不作声摇了摇头。
不会的,有她在,那些冷箭暗刀,她来挡,她会保他无虞。
看她担忧却又笃定的神情,赵政的手缓缓收回,按住了自己有些闷痛的心。
不能放她走。
若她去往魏国,等待她的不是前月下相濡以沫免于战乱的安宁岁月,而是步步杀机龃龉龌龊食不甘味的奔波辛劳。
而终有一日,会有人用她的性命,来阻挡他亲率雍国铁骑,踏碎魏国城池。魏忌那么聪明,他会知道姜禾是他的软肋。
而自己绝不是会为一人舍去天下的傻瓜。
五百年了,就算他自己去死,他也要七国归一,结束战乱。
坐在床边的姜禾似乎心情很好。
这片刻没有争吵的温暖,他没有去打破。
天光似乎是在一瞬间倾泻进屋子,太后大驾到来。
赵政迅速闭上眼睛,姜禾会意,跪地迎接太后。
太后是带着御医来的。
御医中不光有昨日为赵政诊脉的,还有太后宫中的。
浓妆华服举止从容,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太后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惊慌失措。
“陛下怎么样了?”
御医接连诊脉后,跪在太后面前回禀。
“臣等技拙,还是再请人来吧。”
看他们的模样,似乎赵政已经是毒入肺腑,药石罔效了。
姜禾抬头向床上的雍国国君看去,一时间有些疑惑。
赵政刚刚不是还在同她说话吗?
难道他虽然醒了,也命不久矣吗?
下意识地,姜禾按向自己的心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