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阳宫终于安静下来。
姜禾赞许地看了值守的卫尉军一眼,清声道:“做得不错。”
卫尉军单膝跪地道:“王后殿下尽管吩咐,统帅有令,王后的命令必须遵循。”
郎中令军只听国君一人号令,还好有卫尉军可以差遣。
卫尉军统帅,是赵政信任的苏渝。
姜禾颔首道:“传本宫口谕,着苏渝觐见。”
苏渝很快就来了。
虽然神情不似往日那般平静无波,但他说话依旧一板一眼。
“陛下自有安排,请王后殿下放心。”
姜禾相信赵政有安排。
他那样的人,言行如走棋,一动思三步,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被动无援的局面呢?
如果赵政醒着,今日赵蛟这么闯进来,他就可以拿下赵蛟定罪了。
说不定那个传递消息的邹御医,也是赵政明知他的身份,却刻意留下的奸细。
只是苏渝如今还不知道赵政的情况。
他耽搁了解毒,已经昏迷不醒了。
“你去帮本宫办一件事。”
姜禾这么说着,递给苏渝一样东西。
那是赵政时时系在腰间的玉玦。
这一晚用膳时,只有姜禾一个人。
赵政的位置空着,碗筷也没有摆。
虽然今日吓退了赵蛟,但因为国君生死未卜,止阳宫上下如临大敌。
赵政中毒的消息被姜禾捂住,大臣还都不知道。
而听说太后昏厥过去没有醒来,长安君赵蛟以侍疾的名义留在宫中,没有回府。
山雨欲来,当此危急存亡之时,姜禾还是认真地吃完了一碟点心,一碗甜粥。
父亲教过她,若要活得好,先要吃得饱。
姜禾喜欢加上另外一句:等我吃得饱,还要睡得好。
她睡过颠簸的马车,睡过破败的馆驿,睡过阴暗的地窖,如今她睡在雍国国君身边,看着他因为疼痛蜷缩起来的身子。
即便是在昏迷中,赵政的脸上也露出痛苦的神情。
从头顶的百会穴到足底的涌泉穴,御医行过银针的痕迹隐约可见。
该是有多痛,他才会忍不住在昏睡中发出哼声。
姜禾看着他的脸。
不同于魏忌的俊逸,龙阳君的绝色,父亲的温雅,赵政的五官有一种凛冽的攻击感。
这一张脸时常是冷漠的,偶尔微笑,也都藏着几分深不可测。
在齐国时,姜禾听说过赵政的事。
说他继位后仅一个月,便铲除数十京都高官,这里面还有几位是先王遗命力保无虞的。
一时间四海之内都说赵政暴虐,说他好战嗜杀,野心勃勃。
而姜禾如今已和赵政相处月余。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竟一时间不好评判。
姜禾只是恍然发现,七国之中,赵政或许是魏忌和她最大的对手。
这么想着,姜禾把目光从赵政脸上收回,平躺下来。
朦胧中,她听到赵政痛苦的呻吟中夹杂着一个字。
“娘……娘……”
贴近了听,他呢喃着说:“娘亲,政儿不走,不想走……”
称呼自己政儿,是想起了小时候吗?
六岁离开故土,十二年不得返回。
姜禾侧过身子,看到昏迷的赵政额头渗出强忍疼痛的汗珠。他紧紧闭着双眼,蜷缩身子,颤抖着,不断呼唤着娘亲。
“你这样子,我还怎么睡啊。”
姜禾轻轻抱怨着,伸出右手,拍在了赵政后背。
一下一下,轻轻拍抚。
他痛苦的呻吟声渐渐变小,口中的梦呓缓缓停止,蜷缩着,白皙的额头抵着床,沉沉睡去。
姜禾一下下拍抚,渐渐拍抚的动作变得僵硬,胳膊搭在赵政后背,也睡着了。
而在距离止阳宫不远的达政宫,太后刚刚苏醒。
她看着面前跪坐服侍汤药的赵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问起。
呆呆地看了赵蛟许久,太后才终于问道:“陛下如何了?”
“王兄救不活了!”赵蛟抹泪道,“齐国那个贱人囚禁王兄,守住止阳宫不准儿臣进去。为免王权旁落,母后您要在天亮前定夺啊!”
“如何定夺?”太后声音僵硬道。
赵蛟的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先杀掉那贱人!救出王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