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准对她不敬
香。
赵蛟腰间用一条红绸系着香囊,通体镂空的鎏金银香囊里不知混合着什么香料,随着他的动作落入姜禾裙间。
檀香般绵厚、丁香般优雅,又裹着桂的酥甜和龙脑香的清凉,种种味道调和得浓淡相宜,和风般滑过口鼻,令人闻之不能忘。
姜禾向后退开,好在赵蛟并未握得太紧,她的手臂首先摆脱束缚,接着抽出衣袖。
只是在最后一点衣袖从赵蛟手心滑落的瞬间,他因为惊惧哆嗦一下,松开的衣袖翻起,露出了姜禾的手腕。
白净的手腕肌肤光滑细腻,只是其上浅浅一道红痕,那是昨夜捆绑留下的印记。
姜禾感觉到赵蛟的视线似乎微微凝固一瞬,接着才蹙然移开。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衣袖起身,赵政已经到了。
虽未说话,却犹如雷霆之怒盘旋聚集。殿内的空气一瞬间森冷冰凉,好似进入深冬。
瑟缩在地的赵蛟手忙脚乱寻找藏身之处,猛然瞧见一张宽大的桌案,正要钻进去躲避,忽然便觉得后腰一紧。
赵蛟顿时汗毛竖起。
他惊声叫着,人已离了地。
赵政用右手提起赵蛟的腰带,像拎鸡仔一般把赵蛟拎起半丈高,又松手丢在地上。
地板坚硬,赵蛟被摔得七荤八素。
太后虽面露担忧却不敢阻止,赵蛟呼天喊地大声求饶。
“王兄,王兄饶命,臣弟知错了!弟弟错了……”
“你错在哪里?”赵政声音低缓,并无半点喘息。
赵蛟勉强调整好姿势跪在赵政面前,委屈道:“臣弟不该豢养歌姬,且是楚国的歌姬。”
“还有呢?”
还有吗?
赵蛟疑惑地抬起头,充满惊恐的眼睛不敢直视赵政,只是心有余悸地看着他那一双修长却有力的手。
“臣弟,还,不该去卫尉军府衙要人,不该来找母后告状。”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断了,说话间牙齿打颤,喉中一点腥咸,不知道舌头有没有被咬破。
可赵政却不依不饶道:“还有。”
还有什么?
赵蛟壮着胆子抬起头,看着赵政那一张神鬼莫测的脸,呆怔地摇了摇头。
赵政俯下身,玄衣纁裳上绣着的十二章纹[1]在光影中流动,其上黑色龙纹似活了一般摄人心魄。
他靠近赵蛟,一字一句道:“不准,对你王嫂,不敬。”
声音不高不低,却如隔皮敲打的鼓槌,令人不寒而栗。
赵蛟瘫坐在地,惊骇间忘记要辩解什么。
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言语轻佻动作孟浪,不是故意钻进王嫂怀里寻求庇护。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不敬,而且王兄不是在前殿吗,怎么什么都看到了?
冷汗从脊背落下,湿透了赵蛟的衣衫。
赵政已经转过身,恭敬地对太后施礼告退。而他昨日大婚娶的新娘,就跟在赵政身后,亦步亦趋,看起来乖巧温顺得很。
赵蛟收神爬起来,向太后怀里滚去。
止阳宫,听说原本叫“芷阳宫”。
阳为火,而大雍尚水,故而更名为“止”。又因五行中黑色为水,故宫殿内的陈设布置也多用黑色。
偶尔有一抹茜色帐幔,调和墨色的暗沉,让人眼前微亮。
姜禾跟随赵政从太后那里回来,走进她昨夜安歇的止阳宫时,内侍禀报说御膳已经安排妥当。
宫婢服侍姜禾换下觐见太后的礼服,穿上浅黄罗衫,肩裹银泥云披,茜色罗裙束于腰间,脚踩泥金鞋,这便可以去用膳。
十二名宫婢陪侍两侧,打扇、抱香、端盂、擎巾,忙中有序,让即便熟悉齐国宫廷礼仪的姜禾,也觉得太过隆重繁琐。
引路的宫婢把她带进用膳的偏殿,刚到门口,便闻到了殿内醉人的饭香。
姜禾不禁走得快了一些。
赵政已经在桌前坐定。
他穿着深衣常服,通天冠已经换下,发顶用玉箍束髻,褪去几分老成,平添许多英武少年气息。
见姜禾到了,赵政微微抬头看向她,眼神微亮却并未说话。
姜禾懒得多瞧他,立刻向桌案看去。
这里不似齐国近海,故而御膳中没有海味。
桌案正中有一尊双层食鼎,下层放置炭火,上层已经烧开微黄的汤水。看上面油脂的颜色以及散发的味道,应该是牛油清汤。
食鼎下放着精巧的陶碟,碟内有一条鱼。细看那鱼,虽然形状没有改变,鱼鳞却已经除去,从鱼头下至鱼尾前,手法精湛的刀工把整条鱼片出百份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