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门外。秦明旭在等我。
“桑榆,今晚辛苦你了。”他道。
我笑着摇摇头,举起手中的金笔:“大人给我的。”
秦明旭笑道:“还未曾见你这样欢喜过。”
“当然,这可是一支定乾坤的笔。我定会好好儿收着。”
里头传来张大人的声音:“明旭,你进来——”
秦明旭走了进去。
我这厢出得府外。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到好像墙角处有一闪而过的黑影,在盯着张府。
那黑影有些熟悉。
我上了马车,在启安街口下来。
一只手将我拉入窄巷。
“姊姊——”
是冯高。
他急急道:“姊姊,在渡口推我那位公子,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我知道。”
“我是说,你可知他与张太岳的关系?”
“我知道。”我重复道。
冯高的神情严肃起来:“姊姊连这等隐秘的事都知道了,看来,姊姊与他交情匪浅。我今日看他那般紧张姊姊,便查了一番。这一查,却不一般。”
“我身边出现的人,你都要查?”我蹙眉。
“姊姊寻常交友,自是不打紧。可这个秦公子,身份暧昧,姊姊须远离。你知道么?锦衣卫指挥使刘守已经注意到这个人了。我刻意派人迷惑他的视线。不知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锦衣卫虽受东厂所辖,但刘守那个人,野心勃然,与我面和心不和。陛下近来,颇肯听他的话。我要保住现时的地位,需时时警惕。陛下发了话的事,我也不得不配合。”他忧心忡忡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解。
“姊姊啊姊姊,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动手,旁人会动手。”
他看着我:“不论如何,我会护你。”
京城初夏的夜,月似少女亭亭。
风拂柳枝,万种风情。
我轻声道:“你很在意失去权力,对么?”
“当然。姊姊,有了权力,我们才不会任人宰割。十五年来,我苦苦挣扎,只为有一天权柄在握,可以寻到姊姊。”
他抓过我的手,将衣袖拉上去:“姊姊,你看,你手腕的这处伤疤还在,这是当年我们学舞狮的时候留下的。我小时候格外瘦小,在高架上总是站不稳。班主打我,姊姊你总是护着我的。我们常常饿肚子,我忍不住,在街上偷了铜板,姊姊你冲过去跟阔少爷争执……”
他越说越难过,哽咽起来:“姊姊,我不会让我们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绝不会。”
我额头一阵晕眩,努力伸出手来,擦去他眼角的泪。
他温驯地任我拂拭。
“姊姊,我只有你。”
他的眼里像是飞进了一只折了翅的萤火虫,有跌跌撞撞的光亮。
“如果有一天,舍了我的命,能让你快乐,我亦是肯的。”
“傻话。你是东厂的厂公。无所不能。你不会死。”
一阵噪杂的声音在巷口响起。
他向外看了一眼,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我小心翼翼回得府中来。
本以为大少奶奶会盯着我,想出许多话来应对。
不想,她那厢忙忙碌碌,根本无暇注意到我。
夜深了,她迈着急步,将打扮一新的孙小姐程舒遥送出门去。门外有人正等着接应。
程舒遥怯怯的,一步三回头,看着她母亲。
大少奶奶却是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催促着女儿出门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