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回府,见三小姐笑容满面地过来:“二嫂!”
我柔声道:“清时,见你笑得如此开心,敢是有何喜事么?”
她神神秘秘地附在我耳边:“母亲答应我了。”
“嗯?”
“前几日,秦夫人的生辰,我唤二嫂一道去,二嫂忙着柜上的事,不得空儿,便只我与母亲去了。二嫂不知道,那幅牡丹图,秦夫人喜欢得了不得,在宴席上将我好一通夸,我都不知说什么好……”
她羞涩道:“秦夫人还让明旭哥坐在我旁边……二嫂,你说,秦夫人此举,是否有婚配之意啊?”
我道:“论家世,论模样,属实般配的。秦夫人可有明着提及?”
“哎呀!就是没有明说呢!我想着,这层窗户纸,总归是要捅破的。我求着母亲,去提醒一下秦夫人。母亲原先总是不同意。我日日说,可算是把她老人家说动了。今日,就去。”
她看了看我,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地去了。
走前,犹转头对我说道:“二嫂,晚上你别让荷华掩门,我去你屋里说话儿。”
我笑着点头。
至晚间,我正坐在书桌前画雪景,三小姐怔怔地走进来。
她面上似落了层霜。
我忙起身,摸了摸她的手,道:“清时,手怎么这样冰?荷华,去取手炉来,给三小姐暖上。”
荷华答应着,捧来手炉。我塞到三小姐手中,好半天,方有了热乎气儿。
她伏着我的肩,哭了起来:“二嫂,秦夫人本来都同意了,说择日上门提亲。可……可明旭哥不允,他说,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他们性情相投,共历生死,只不过那女子如今在极远的地方。他在等她,君子重诺,不敢易心……分明就是借口!如何有这样的事,我一点儿影也不知呢……当了那么多人的面,我的颜面往哪儿搁呢……”
我轻轻抚着她的背,劝慰道:“清时,世上好儿郎多的是。你尚在闺阁中,有许多的机会。”
她拼命地摇头,只是哭。
哭累了,躺在我的榻上便睡着了。
腊八转眼就到了。
扬州府衙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梁大人站在衙门口,眼前摆了数十个一模一样的白瓷罐。
我与旁的商家一起,候在一侧。
梁大人挨个细细看过。
一行妇人走来,将茶汤奉上。
梁大人每喝一口,便说与文书几句话,文书一一记下。
末了,喝到一盏,他眉头皱起来:“这茶,是谁家送来的?”
一个办事的官差查看一番,道:“回大人,是程家送来的。”
“传程家的人过来。”他肃然命道。
我连忙上前,俯身道:“大人,这茶有何问题?”
“缘何送上如此苦的茶来?”
“大人,芬芳易,清醒难。”
他愣了一下,随即坐下,笑了笑,指着那些茶道:“今日所有的茶,都在比着香。可,茶的本质,是苦,就算有甘甜,也是在百转千回之后,而非劈头盖脸而来。你家苦到极致,倒是另辟蹊径。诚如你所言,芬芳易,清醒难。难得你有这份清醒。也愿本官永葆清醒。愿朝廷上上下下,皆能清醒。”
他拍了拍手,几个官差捧上来几个托盘,上面俱是各色名贵珠宝。每一份,都做好了标记,上面写着:何时何地,何人所赠。
“这便是你们给本官送来的礼,都拿回去吧。”他一摆手。
那些商家面面相觑。
我猜的没错,他是个清官。他的背有些佝偻,显然是长期伏案劳作所致。且,一个贪官是不可能有如此坦荡眼神的。
“程家是唯一没有给本官送礼的商家。今日,程家的茶亦是唯一没有添加香料的茶。掩饰瑕疵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瑕疵。本官选程家茶为贡茶,诸位可有异议?”梁大人道。
人群中,吴弼激动地看着我。
在场的人,没有人敢说话。
此事,便这样落定。
我回府的时候,老夫人亲自在庭院迎我。
“桑榆,有劳你了。淮儿不在家,多亏你……”
她握着我的手。
我忙道:“母亲哪里的话,不过是儿媳分内应当。”
正说着,门外小厮拿着一封信函走进来:“二少奶奶,冀州来的家书。”
冀州,便是大少爷夫妇所在之地。
“是写给母亲的吧?”我问道。
“不,上面写着呢,二少奶奶亲启。”那小厮回。
我接过,打开,长长的信函,读至一半,已然心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