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安慰
回府时,已是夕阳西斜。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烈风呼啸,漫天飞雪被风吹得毫无方向。
刚刚入冬罢了,到了夜里,北境便如数九寒天,就算马车里铺着羊皮毯子,置着炭盆,仍是冷的。
我靠在软垫上,偎着手炉,菱呵了呵手,帮我把氅衣掖了掖。
“福建,那里冷么?”我轻声问。
菱的手滞了下,很快就说:“怎么会冷呢,我虽没去过,但听我娘说一年到头都像是春天呢……”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噤了声,缓了会儿,又说:“我知道劝人容易自渡难,但这几日瞧姑娘伤心的样子,像是活着没个趣儿似的,我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儿,我又嘴笨,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儿来,只是还请姑娘想想,人活一世,任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林夫人眼看着家里人重新找地方扎了根,也没什么憾事了,若说有憾,也是不知姑娘的下落,不能看着林小爷成家立业,姑娘如今算是翻了身,我看林小爷也是一个有出息的人,你们两个过得好,才能慰藉夫人在天之灵啊。”
“我知道。”
我坐直了身子,望着在暗淡灯光下发着幽光的锦绣暗绸布帷幔,说:“这些道理,我都清楚,我只是伤怀世间人和事,原来真的不是长久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此事,到今日我才明白,是真的,以为身边的人永远都在,以为日子能长长久久,可是他们真的会离开,哪里有什么长久?”
菱也不再做声,不知在想什么。
只能听见外头呼呼的风声和马蹄疾踏声。
半晌,菱忽然低声说:“姑娘说这些,让人听了揪心,我爹娘年纪大了,身子虽康健,但我被派到这里,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去,若是十年八年回不去,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怎么会呢?难道咱们王爷还要在边陲待一辈子不成?皇上只是让王爷督办边陲修桓事宜,又不是流放,你爹娘在上京府里,吃喝不愁,你就不要担心啦。”我故作轻松安慰她。
菱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轻叹了声:“我还真是该打,姑娘心情本就不好,我怎么还说这些招你呢。”
我勉强笑道:“原是我招你的,怪你做什么,咱们不说这些了,我只问你,我要去福建走一趟,你可愿意跟我去?王爷是要你跟我去的,但我想虽有侍卫护着,寻常不会出岔子,但外头的世道,保不齐有什么危险,你但凡有什么顾虑,就不必跟去,只有咱们俩个,你只管说心里话。”
菱忙正色道:“要去,我要去的,王爷要我服侍你,那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拍了拍她的肩,道:“好菱,我就知道你不怕,到时候,我与你一道,去你祖宅看看。”
下了马车,意王爷过来邀我和佑廷一同用晚膳。
他的声音被风吹着飘了很远,白气一团团的,在雪夜里,如同仅有的温暖之地。
他的大氅被风吹得飘飘荡荡,我的亦是。
我很想上前为他裹一裹,但只是裹了裹自己的,说:“这几天喝汤药,胃口不佳,王爷自个儿吃吧,小女子回房了。”
佑廷也跟着我施了礼,追上了我,跟着我身边,低声说:“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低头快走着,说:“到我院里吧。”
丫鬟端上一道热锅子,我又叫菱去拿了一瓶五香烧酒,备齐后,也不叫人服侍,只我们姐弟两个用饭。
佑廷见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忙说:“姐,你病刚好,不宜饮酒。”
我垂着眸,一饮而下,笑着说:“佑廷你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关心人了,咱娘真能放心了。”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杯,说:“你也尝尝,这是咱们那里有名的烧酒,是意王爷前一阵子才从一个江南商贩那里买来的。”
佑廷低着头端杯饮下,瞧着一肚子话,只是一言不发。
我接着说:“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和兴儿骗你喝烈酒,说是蜜露,你当了真,一仰头就喝下去了,然后晕了一天一夜,咱娘可罚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