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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字字恸痛亦泣血

萧元彻的仪仗正行进在返回的路上,便看到一个小校朝自己这边飞奔而来。

萧元彻一皱眉,这小校看穿着乃是中领军许惊虎属下,自己不是让许惊虎领着人去了杨文先的府上了么?

难道事情有什么变化不成么?

萧元彻左右护卫刚想阻拦,已然被他喝止了,他抬手将这员小校唤到跟前,沉声道:“何事?”

那小校行过礼,这才恭敬道:“属下奉许将军命令来寻丞相,的确有要事禀报.”

他说到这里,朝着四周看了看,这才低声道:“请丞相附耳过来,此处人多嘴杂”

“大胆!”

早有护卫冲这小校喝止起来。

萧元彻一摆手,想了想,这才眼神微眯的附耳过去。那小校在萧元彻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萧元彻的瞳孔猛地缩紧,倒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小校道:“何时发生的事?”

小校忙回道:“许将军去的时候已然是那个样子了。”

萧元彻哼了一声,一挑眉毛道:“这话说的在理,苏凌叩门!”

因此他并不奇怪萧元彻被人叫做丞相。

由于两人的地位提升,政见开始不和,两人之间的关系才开始渐渐有了裂缝。从通家之好逐渐离心离德,势若水火。

魏长安先是一阵讶异,随即点了点头回道:“是带苏凌来这里还是”

眼前,整个太尉府一片缟素。

毕竟杨府的阵仗,实在让人觉得沉重。

只见百余男女老少,列队而出。

自己便可以顺水推舟,卖个人情,顺便敲打敲打他,不愁杨氏不完全倒向自己。

满眼之中,极尽哀痛,闻之心伤。

此时此刻,他对杨恕祖再也起不了哪怕一丝的杀心了。

可如今,造化弄人,形同陌路,阴阳两隔

小篆如泣血,上书:

“元彻如晤:

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血泪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更被当时世人推崇,号称诗书双璧。

忽的,这群跪地的人中又有人凄怆的高声喊道:“请先族长灵位!”

萧元彻正自迟疑。

白幔素纱,从府门前蔓延向后,一眼望不到边。

白衣缟素,飘荡如絮。

苏凌心中也觉着不是滋味,收拾了心情这才来见萧元彻。

苏凌没有办法,磨磨蹭蹭的走上门前的台阶,伸手有气无力的叩打了几下门环。

正是太尉杨文先的长子——杨恕祖!

“文先啊!.你这又是何必啊!文先!”

萧元彻这才一摆手吩咐道:“转道,太尉府!”

半晌他终于缓了口气,一把将跪在脚下的杨恕祖拽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颤声道:“贤侄,替我好好给你父亲发丧!”

杨恕祖这才双手高举灵位,叩头到额上流血,凄声道:“丞相大人!此事怎么可能有假?我父亲因为我的事情,一时间担忧惊惧,府中亦曾好言劝慰,未曾想今日一早,恕祖去问我父亲安,却见他已然自挂于梁上了”

待他最后一次看完这封绝笔信,早已满目沧桑,涕泪满裳。

魏长安转身去了。

萧元彻这才用衣袖沾了沾泪眼,凄声道:“恕祖啊,你父文先可留有什么遗言遗书么?”

苏凌略加思考道:“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还能因为这阵仗回去不成?能怎么办,上去叩门!”

萧元彻坐在车中,也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随后杨文先又力排众议,主张将晋帝交给当时还是奋武将军的萧元彻。

所以从这方面来讲。

曾经两人诗文唱和。

一青年男子,满身重孝,缟素雪白。手中捧着一巍巍灵牌位,眼含清泪,亦步亦趋的从府门口走了出来。

萧元彻的本意,并不想完全至杨文先和杨氏家族于死地,只是逼他杨氏一门站队,他以为自己要杀杨恕祖,那杨文先定然亲自到自己府上求情。

眼前一黑,几欲摔倒。

杨氏一族,几经沧桑,方有今之气象,我既死矣,望弟念乞当年同心过往,援手以照拂之,勿使杨氏消弭于泱泱人世也!切切!此为其言二也。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今汝既老,而吾亦死也,嗟夫!

无数醒目的招魂幡,合着白幔素纱如大海扬波。

萧元彻见苏凌来了,只是面色凝重的朝他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萧元彻上前两步,执着杨恕祖的手,一眼看去,满是悲凉。

萧元彻连问了三遍,跪在地上的数百缟素男女皆无声无息。

萧元彻也是瞳孔微缩,忽的从车上疾步而下,来到高举着灵位牌的杨恕祖身前,沉声问道:“杨恕祖,你说什么?老太尉死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缢而死,保全了他作为杨氏大族,最后的一点颜面。

萧元彻想了想,忽的大声唤道:“魏长安!”

苏凌心中也是一惊。

当年王熙作乱,天下二十八路诸侯共抗王熙。是太尉杨文先倾整个家族之力暗中救下了被乱兵所掳的晋帝刘端。

神情哀痛,不似作假。

但见这百余男女老幼来到府门前,认出了萧元彻的车驾,竟忽的朝车驾而去。

杨恕祖这才将灵位交给身旁之人,一边哭泣,一边双手颤抖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谨的递到萧元彻面前,凄然道:“萧伯父家父书桌前留有一封信侄儿不敢擅处,呈给萧伯父”

这百余男女老幼离着萧元彻的车驾大约还有三丈余,便听到他们中有人凄怆的大喊一声道:“杨氏一族,跪!”

苏凌摇摇头,一副认命的样子。

萧元彻坐在车中,神情不断变换,沉声道:“尔等何故跪我?你们杨府满府缟素,可是又谁故去了不成?杨太尉,你杨氏家族族长何在?”

许惊虎点了点头道:“请丞相示下,现在该如何行事。”

话音方落,百余男女悲声大作,哭声震天。

萧元彻泪眼迷蒙,神情至恸。

萧元彻点点头,朝他摆了摆手,那小校这才行礼去了。

萧元彻接过那封信,颤抖的撕去封签。

苏凌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了魏长安说过萧元彻晋升丞相,而自己也因此水涨船高,从司空府将兵长史变成了丞相府长史。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杨文先竟然选择了如此极端而又刚烈的做法。

慌得护卫皆腰刀出鞘大声喝道:“汝等意欲何为,休得再近前了!否则格杀无论。”

“喏!”

皆一身缟素,孝服素纱,飘荡在冷风之中。

临死自省,吾之罪深矣!

吾死之前,已将吾之志皆言于吾子恕祖。恕祖少不经事,文武不就,庸才而已。故吾恳弟留汝侄苟活世间,如此不成才者,弟何忧也?更况,杨氏继任之主,诚心听命与弟,比之另选他人,若天资过人,弟不好制之,何如?此为其言三也。

由此,何惧死乎?

倘有来世,愿为山间一风,溪中一水,空中一鸟,土中一木也,勿复为人矣!

吾之三言,望弟念之,信之,为之!则杨氏百年亦不叛萧也!

他亦步亦趋,颤巍巍的走到这近百人的缟素队伍之前。

杨文先乃是篆书大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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