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到凤祥宫,伯湫遥遥瞥见个靛青色的身影。那人发髻梳得不算严谨,端坐着,硬看是看不出半点帝王风范的,还是当年的孩子样。
利落进门,伯湫上前行礼问安:“臣伯湫,叩见墨殿。”
墨君瀚见他来,脸上扬起笑容,笑容似春风拂面,很是亲切,“你来啦,快坐。”
“谢墨殿。”
伯湫奉旨落座,正对着仔细打扮过的孟向晚,一袭天缥襦裙配她今日的凌虚髻,甚是相宜。
“沈哥哥。”孟向晚娇声叫道。
伯湫抬眸瞧她一眼,表情略缓一些,颔首,算是招呼过。
素妆淡裹下,孟向晚柳眉杏目、娇鼻樱唇,可爱与清纯并存,尤其是那双春杏似的眸子,自打伯湫进了门,就一刻不落地跟着他,不知是不是暗送秋波,反正里头倾满了温柔。
这几眼瞟过去,伯湫心不心动那且不说,反正墨君瀚看了挺开心,“好些年不见,向晚生得是愈发漂亮了,前日里王夫人与提起你和伯湫的事,孤还怕乱点鸳鸯谱,如今看来,倒是成全了一段佳话。”
“墨殿您说笑了。”孟向晚羞答答,脸比盘里苹果红。
伯湫眉头一蹙,预感事有不对,“佳话?”
墨君瀚目光一撇下面的孟向晚,但笑不语。
伯湫抬眸看向对面,孟向晚那扭捏的样子和通红的两颊太过扎眼,饶是他再傻,也知道她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想法。
敛回目光,伯湫底气泄了不少,座下的软垫似是忽然长了刺,叫他好一阵坐不住。怎么好好的兄妹情,忽然就成了单相思,难道真像宋承明说的那样,自己神经太大条了?
默不作声地将他表情收入眼帘,墨君瀚垂眸一笑,转而弯着眉梢继续道:“孤与王夫人商讨过,下月初七是个好日子,适宜婚嫁。向晚,孤这样安排,你看可好?”
孟向晚回道:“墨殿英明神武,选的日子定是极好的。”
墨君瀚闻言,轻轻笑了声,一双如水的眸子弯着看她,道:“你嘴倒是甜,同府里说一声,不必为你备嫁妆了,孤会给你最好的。”
孟向晚盈盈笑道:“谢墨殿!”
二人双簧唱戏似的,伯湫一言不发地听着,双手青筋隐现。进门统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塞上了一纸婚约,这不只是打他的脸,更是打了孟伯的脸——孟伯临去前和他交代过,一定要好好照顾孟向晚。
现在可好,两句话的功夫,孟向晚就成了自己的人,表面上看起来贤君忠臣,皆大欢喜,实际上则是拿孟家的三小姐作人质,孟家便不得不忌惮自己,忌惮天子!
好一个墨君瀚,年纪渐长,手段都用到他身上来了。
伯湫眼神渐冷,欲要起身摊牌,但没等起,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在他脑中炸开,“这是和我说笑呢!?”
这声音像是从耳朵里狠狠捅过似的,听得伯湫身体一颤,直接顿在了桌前。
那边墨君瀚见一切顺利,微笑着命人开席。可他一定想不到,他眼中一切正常的伯湫,此时正面临着自出生二十八年来最难熬的时刻。
起初,伯湫以为自己是被墨君瀚气得幻听了,于是他阖眸摇了摇头,尝试把这个声音从脑海中赶出去。
结果他一摇,脑海里的女声炸锅似的又响了起来:“你大爷的是狗吗!别摇了!”
伯湫彻底怔住了,这声音,好像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