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要憋不住了,她双手直接拽住那网兜,在夜念斯身前,用尽所有力气扯开一个大洞,浸着湖水的网绳勒进她的皮肉,手边微微泛起红色的血雾,覃雨望咬紧牙使劲地撕开。
口子终于破开了,她立刻上前去,两只手拉住夜念斯,将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用尽所有力气,向湖上游去。
寒凉的湖水从夜念斯身体周围刷刷地后退,他挂在覃雨望的身上,身体没有了一丝力气,他黑眸看着她,覃雨望眼神坚定地看着上面,带着他向有光亮的地方用尽一切力气地冲上去。
他黑眸中缓缓落下一颗泪,却随着那冰凉刺骨而消失不见。
一阵水声,片刻唏嘘之后,覃雨望扶着夜念斯,跪倒在湖边。
夜念斯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口血混着湖水猛地呕出来,覃雨望喘着气,杏眼担忧地看着夜念斯,“殿下,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她正要扶着夜念斯起身,面前却出现了一前一后两双锦绣小鞋,覃雨望抬头去,只见一个容貌老气,却依旧打扮地枝招展略显俗气的女人,站在跟前,旁边有人挽着她的胳膊,那人正是官嫦懿。
周围人都纷纷下跪,四肢抚地,“拜见良妃娘娘。”
官淑良方才正看着灯,蓦然间见许多人都朝这边走来,有几个不长眼的奴才还差点冲撞到她。她那双眼尾微布皱纹的眸子,裹着不屑瞥了二人一道,语气骄纵地说,“本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这大吉的日子,叨扰了本宫游赏灯的雅兴,围在此处作以乌合之众,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厉色问到。
覃雨望还未来得及说明,旁边两个衣服湿漉漉的奴才就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浑身颤抖十分害怕,“启禀良妃娘娘,方才夜王殿下突然跳进了寒湖之中,奴才们也是方才来此救人的。”
夜念斯黑眸微微抬起,面无表情。
“胡说,”覃雨望杏眼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这么冷的湖水,谁会自己跳下去?分明有人构陷!”
那两个奴才急忙更快更狠地磕头,额头上染出点点血迹,“二小姐可不能凭空给奴才安上这么大的罪过,求二小姐饶命,求良妃娘娘饶命!”
官淑良平平叹了一口气,她抬起手帕捂在鼻口前,斜着眼打量了那两个太监一番,似乎是面熟的,像是闵梳宫里的人,她不由得心生怨念,这小子教了这么些年,手段还是如此低劣,想弄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废人,都做地一团糟,哪里像是她官淑良的儿子?
她开口说道,“行了,总之也无人受伤,都清理下,别毁了陛下今日的兴致。”她垂眼睨了覃雨望和夜念斯一道,“真是不懂礼数。”
她转过身去正要走,覃雨望可不吃这亏,她紧紧握着夜念斯的手,掌中寒凉之甚让她心里越发愤怒,“良妃娘娘,今日这事,不查清楚,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在场所有人,谁都不许走,都给我一一说个明白。”
官淑良顿住步子,转过身,尖酸的眉眼自上而下瞥过覃雨望的脸,她都有些不敢置信,她方才是怎么和她说话的?!
但是官淑良一直秉着六宫之贤妃的名头,她眼看周围人越来越多,于是忍着心头的火,强装淡定地一挑眉,“你既然以为是旁人构陷,可能拿出证据来?”
覃雨望看了一眼一侧跪着的那两个小太监,“我方才到湖边时,就有人拦着我,说这寒湖水极冷,轻易无人敢下去,我救上来夜王殿下时,也从未在水中看到其他人。他们的衣服是如何湿的,现在又为何站出来诬陷是殿下自己跳下去的,其中必有玄虚,还望良妃娘娘明察!”
官淑良不屑地睨着她,居高临下,声音带着一丝华雍之气,似乎是非常地瞧不上他们二人,“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二人说看到是他自己跳下去,而你不信。”
覃雨望半句话都不松口,杏眼中裹着执拗,“他们无凭无据,我凭什么信?”
就在这时,官嫦懿从良妃身后走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也看到了,夜王殿下确实是自己跳下去的,”她伸手指着那寒湖边上的一块木板,“就在那里,没有人碰他,他就自己跳了下去,而且是从长廊中一路走过去,像是专门为了跳湖才来的这阖宫家宴。”官嫦懿眼神无比笃定。
覃雨望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大嫂,你怎会……”
“我怎会什么?”官嫦懿反口道,看着覃雨望现在落魄、无助的样子,她非常之爽快,那正月初一饭桌上的耻辱,她可算报回来分毫,“二妹,你和夜王成亲不过个把月的时间,我和你却已经是七年的嫂媳情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又怎会知道呢?”她随即叹了口气,“嫂嫂是在保护你,懂吗?”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随着十几位皇子的笑声渐渐靠近,被簇拥其中正前方的皇帝注意到了这边。
皇帝走上前,厉色看向夜念斯,眉间闪过一丝不快,声音冷肃问到,“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日子,弄成这个样子?”
一旁半身行礼的官淑良站起身来,声音温温柔柔地,全然收起了方才的高傲嘴脸,佯装成一个羞羞答答的小女人,“陛下,覃二小姐偏要说有人推了夜王殿下,才让他坠湖去的,可是旁人都看见,是夜王殿下自己跳下去的。这不,说不清楚了,覃二小姐可说不会善罢甘休呢。”她斜着眼看了一道覃雨望,唇角别着笑。
皇帝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夜念斯,他神色冷然,面色苍白,浑身都湿透了,一旁的官嫦懿上前来还想说什么,皇帝抬手遏住她,指着夜念斯,“怎么掉下去的,老十四,你自己说。”
覃雨望扶着夜念斯,杏眼担忧地看着他。
夜念斯黑眸微微扬起,邪厉的目光一瞬锁定官嫦懿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削薄的唇微启,声音嘶哑,周身寒气逼人。
“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覃雨望杏眼中愣了愣,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言罢,皇帝厌恶地瞥了他一道,转身狠狠扬了一道广袖,快步离开,官淑良怎会放弃这极佳的哺育圣心之机会,于是也急忙跟了上去。
官嫦懿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抬手轻轻捂着鼻口,转身慢慢悠悠地走了,憋闷了五日的心情,可算是好了一些,畅快不少。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冰冷的人心痛彻百骸。夜念斯从来都知道人心淡漠,故而对这局面,他早有预料,也无需做无用的辩解,能替他说话的人,在这宫里无话权。而有话权的,无一在意他死活。
只是有些人手实在伸得太长,他既然侥幸躲过一劫,那就得有人替他去地狱。
回到覃府时,夜已深沉。覃雨望给夜念斯盖上了三层被,他周身却依旧冰凉,额头却是滚烫。她差人去找大夫,可无论是宫中太医,还是街边药铺,要么是已经打烊,要么就是借故不来。
夜念斯的双眼紧紧地闭着,浑身不停地冒汗,覃雨望情急之下,让柳叶从藏书阁中找来一本医书,先给夜念斯服用了百草净身丸,他的体温稍微正常了一些。
然而百草并不是可以长效有用的药物,覃雨望利用这一点点时间,翻开那书,这本医书中记录着绝大多数急症的紧急治疗方法。在烛光下,她紧皱眉头,认认真真在每一页上寻找着和夜念斯相似的病症。
直到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写着一个医农的故事,“冰湖溺水后起温奇高,覆盖数褥并以炉火温之都不见效,周身冰凉若雪。”她不禁眼中一喜,这正是夜念斯的病症。
她随后翻到下一页去,看到那救治的办法时,眸间却是一惊。
“女子以身体温之,共浴温盆,三个时辰之后,必见奇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