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早点生个孩子,好事成双
老夫人满眼欢喜地看着覃雨望,那目光中的疼惜之意都要掐出水来,“好望儿,今日出去买什么好东西了?”
覃雨望甜甜地笑了笑,“我和殿下去定了两件衣裳,想着过几日,进宫家宴的时候穿呢。”顺便还买了一件“战袍”。
覃武侯的目光微微深沉了一下,抬手抿了一口清茶,他估计到时候以夜念斯的身份,入宫恐怕没那么顺利。只是他眼见着覃雨望一日赛过一日地欢喜,原本以为她会惆怅于这门亲事,现在看来,倒是他担忧过重了。
他不由得有些敬佩地看着夜念斯,想他这个女儿素来刁蛮跋扈,从前与那萧宴两小无猜时,情绪可从未稳定超过三日,可现在和夜念斯成亲了,反倒是稳妥了不少。
他点点头,觉得苍璟墟说的果然不错,这夜念斯是他覃武侯府的大吉。
老夫人伸出手,握住覃雨望的小拳头,一双慈祥的眸子在覃雨望和夜念斯脸上来回地看,“望儿,今年是兔年,快跟奶奶说说,今年过年想要什么礼物?奶奶买给你。”
覃雨望垂着头,微微收紧抱着老夫人的手,唇角轻挽,“奶奶,我什么都有,若要非说愿望,我想让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开开心心地就好了。”
老夫人顿时开怀地笑起来,抬手轻抚覃雨望的脑袋,那双看过了多少大场面的满是皱纹的浊眸,闪出星星点点的波澜,语重心长地说,“我的望儿,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
老夫人松开手,看着满桌子的菜,一共六十六个菜,都已经上齐了,众人还都未开始动筷,等着老夫人先起筷,只是这一圈座位中,近屏风的上座,也就是覃羽身旁,还空着一个位置,迟迟没有人来。
老夫人对着覃雨望说,“望儿,还有一位客人没来呢,你看看你想吃哪个,舀一些先吃。”她眸子看向夜念斯,唇角笑意收了收,但目光仍然是暖的,“姑爷也是,别太拘谨了。”
覃雨望习惯了满桌子第一个动筷,老夫人也一直是这么宠着她,她夹起一个狮子头丸子,放入夜念斯面前的碗中,夜念斯黑眸看着那红烧流油的东西,微微皱起眉头,他抬起头,眼眸不怎么闪动间,余光已经看过了满桌子的珍馐菜品。
几乎所有菜他都曾经在《宫廷御膳房》这本书中看过,这浅浅的一桌子菜,每一道都出自名厨之手,完全是按照宫中食宴水准而定制的,但是六十六道菜里,他唯独看上了离自己最远的那盘饺子。
他黑眸微微抬起,看了看,又别开眼神。
覃雨望咬了一口狮子头,正稀奇那客人是谁呢,居然能让一家人等这么久,突然外面跑进来两个家奴,覃羽一见,急忙起身,老夫人也扶着龙头拐杖站起身来,覃羽扶着她,到门前去迎接。
出门时覃云正要跟上,覃羽威严地瞪了他一眼,“无妨,尔等小辈,在屋中等着。”
“是,”覃云止住了步子。
覃雨望就更加好奇,这人到底是谁?又能坐上座,还得老夫人和覃羽的亲自迎接,就是从前萧镇上门来的时候,也都没得过这等对待。
屋中的人都站起身来,覃云有些紧张,四下地打理着自己的衣裳,覃霄贤倒是还算淡定,只是心里也不免是打着鼓的。
唯独夜念斯一个人坐着,他黑眸很是淡定地看着前方,时不时地,总是忍不住看向那盘饺子。而望着自己面前几道菜,黄焖鱼翅、烧鹅、龙凤呈祥、御用佛跳墙……他叹了口气,没有一点兴趣。
门外人来还未见,先闻其声,一个听上去年纪很大的伯伯和覃羽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来,两侧都有宫中四书院三品以上的大太监开道,一左一右差不多护送他来的,足足有十几个人。
“侯爷太客气了,微臣受之有愧。”
“先生这话,折煞老夫了,看来今日这接待之礼数,还是不合先生的意思?”覃羽伴之左右。
“哪里,哪里。”一个穿着蓝色锦缎袄子的老人走进来,满头白发,带着一端正黑色高颅帽,他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贵重之息,哪怕是那件蓝色的教书袄子,也有些隐隐旧痕,若是走在街上,断然都觉得是个糟老头子。
他眉眼之间冷静非凡,说话时面上总带着隐隐的笑意,不管覃羽是开怀或者是如何,他的表情是一丝一毫都不变化地。
老夫人落座,向各位小辈介绍,“这一位是宫中御讲堂的姜莞之大人,你们的爹爹,两朝的皇上诸侯,世子、皇子、王爷,都是由姜大人一手教导出来的。”她又看向坐着的姜莞之,眉眼和悦,“姜大人,老身为你介绍下家中几个小辈。”
姜莞之抬手抱拳,微微俯首,“有劳太夫人。”
老夫人先抬手扬指覃雨望,眉眼中的笑意止不住,“这是我的大孙女,望儿,问人。”
覃雨望急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个礼,“覃雨望见过姜伯伯,祝姜伯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姜莞之抹着胡子,点头应了应,小声地问了句覃羽,“这就是锦华的女儿?”
覃羽看了眼覃雨望,“是,不过锦华多年没回来了,也不知女儿已出落成这般。”
萧锦华是覃羽唯一的妻子,原本的覃云、覃雨望、覃霄贤都是她所出。在当年的大儿子突发急症死后,她难以忍受痛苦,出家为尼。
她是萧镇的表姐,祖上比现在的六王爷府更加尊贵,直系血亲就是当年建立大虞朝的萧玦,可以说是根正苗红,到现在皇帝还为她专门保留着“锦华公主”的封号。
接着,覃羽给姜莞之介绍了覃云和覃霄贤,以及在旁边坐着的官嫦懿和江心兰。最后的时候,老夫人却也没忘记,扬手示意让他看向夜念斯。
夜念斯坐在那处,和满桌子人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覃雨望在他的碗里放什么,他就吃什么,只是一直没吃到那盘想要吃的饺子。
姜莞之以为一家人介绍到这儿也就结束了,他看到夜念斯,以为是远方表亲之类,于是一边夹着饺子,喂到口中,一边接着老夫人的引见朝那人看去。
夜念斯的目光也随着他夹起那饺子,而第一次和姜莞之有了些眼神交流。姜莞之愣了一愣,口中的饺子顿时都忘了味道,那双眸子格外心机斐腹,让人一眼看不到底,却又能觉出是个极其聪敏之人。
他忍不住好奇道,“这一位是?”
老夫人轻轻拍了两下覃雨望,覃雨望会意,小心翼翼得体地说道,“姜伯伯,这是我夫君,皇十四子,夜念斯。”
顿时目光都集中在夜念斯身上,他黑眸微微抬起,正要站起身。
姜莞之却急忙先他一步,站起身来,“原来是夜王殿下,是老夫怠慢了。”他眸中透露出一种惜才之遗憾,还掺杂着诸多复杂神色。
夜念斯一愣,他这才认认真真地正眼看了看姜莞之,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他六岁以前,尚且在宫中御讲堂读书,当时他的先生甚是喜欢他,时常为他开小灶,教他大道理。
只是那时,他并不叫这个名字。不过只是片刻,夜念斯却也明白为何他要改名了。
他站起身去,声音虽然冷漠,然黑眸中映着姜莞之那随年龄而逐渐缩水的模样,回忆起当年他那风采,仅仅十年,他已经老得让他认不出了。他得体扶手,以学生礼拜会,“晚辈拜见姜兰先生。”
姜莞之似乎是一惊,末了末了,颇有些老泪纵横的架势,却也勉强忍住,眼尾发红,覃羽见状急忙扶着他坐下,夜念斯也坐下,姜莞之看着他,唇角还是含着笑的,见覃羽有些担忧,他安慰到,“无妨,人老了,眼窝浅,窗外风一急,这满眼的浊洒,自然是难忍的。”
老夫人抿了口茶,扬眼对满桌人说道,“今日我请你们姜伯伯来,是有一件好事儿,那就是咱们心兰呀,有身孕了。这可是咱们覃武侯府,第一个宝贝,无论是男是女,这方方面面,咱们可都得注意起来。”
她看向姜莞之,“姜大人,今日老身想请你,为我这孩子取个名字,听闻您过些日子就要到江南讲学,少说一年半载的时间,故而才这么早打扰您。”
姜莞之微微俯首,“太夫人哪里的话。能为令孙取名,实乃微臣之幸,我来时,已经准备好了。”他从身上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双手递到老夫人手边。
老夫人笑地欢喜,急忙让身后的丫鬟把信封给了霄贤,“老三,你拆开瞧瞧,念给我们听听。”
覃霄贤眉眼含喜地握着心兰的手,两人一起将那信封打开,只见上面写着,“若是女子,取名叫覃芮锦,若是男子,则取名覃钥融。”
覃家上下都是武将,鲜少有人书读得好,虽然府上有个藏书阁,可是之前若不是覃雨望要进去,那平常是无人乐意读书的。
故而这信中的名字,那他们自然是品不出好坏了,一直默默地坐着的官嫦懿,越是看面前那盘饺子,就越是恼火,她瞥了一眼满桌子的菜,一看夜念斯和覃雨望跟前摆着的都是好菜,五湖珍馐,可是自己面前只有这一盘饺子,就越发地不平衡。
老夫人笑了笑,“姜大人有心了,只是老身不知,这‘芮锦’和‘钥融’各是什么含义呢?”
姜莞之意味深长地看着在座人,“在座诸位,何不猜猜老夫这名字后的蕴意?”
说来惭愧,这一桌子上的人,覃羽和官嫦懿都是姜莞之教过的学生,而覃云、覃霄贤以及覃雨望,是在宫中的小讲堂中上课,读的也是姜莞之写的教材,可以说一桌子人都是老先生的学生。
故而对着这问题,一个也答不上来,显得有些尴尬。
官嫦懿却抓住了机会,她看向覃雨望,那双嫉妒地发疯的眼里,勉强含着一丝丝大家闺秀的镇定,“我素来看二妹很是喜欢往藏书阁去,想必先生的这个问题,二妹应该最是知道了吧?”
覃云脸色不悦,却不好发作什么。
顿时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覃雨望。
老夫人:【望儿,这可是我覃府的面子,你争点气!】
覃羽:【完也完也,吾女似吾,能认字已经是不容易的了,哪里知道这些。这大媳妇是怎么回事?】
覃霄贤,江心兰:【千万别问到我们,我们只负责生……】
覃雨望愣了愣,紧张地捏着大腿,杏眼眨巴了两下,这她哪知道啊,不过她灵机一动,看向夜念斯,发出求救的眼神。
官嫦懿暗笑,【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一被窝的蠢货,不丢你的人,丢谁的人?】
夜念斯黑眸看着桌对面的官嫦懿,方才柳叶传信给他,说那杏香在飘红楼有个姐姐,除此以外没什么亲眷,而在府上,就是官嫦懿院子里的丫鬟,也就是说,那想要下毒暗害覃雨望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官嫦懿。
他冷冷地看着她,目光中裹挟着寒冰,淡淡地说道,“不食谷食,不衣芮温,锦衣玉食,乃‘芮锦’之意,意指女子能欣欣向荣,生路平坦。”
“融,炊气上出也,意指日后进步,神融气泰,得气宇轩昂之优良品行者。”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顿时恍然大悟,姜莞之点着头,红了眼尾,他教过这些年,教出了两代帝王,无数将相王侯,可这么多年了,在他心中,无一人能超越那六岁的夜念斯。
皇上的十四子,若非是兰氏之案,必然能成为这大虞朝之国眼,福彻江山。只是时也命也,那桩案子波及甚广,连他都被逼地改了名字。
“殿下这领会,甚是通达,我姜莞之能有殿下之学生,实在是幸事,幸事呐。”
夜念斯黑眸微微一垂,“先生过奖了。”他黑眸斜着瞥过官嫦懿,眸中涌起一丝邪厉,然稍纵即逝,并未被人察觉到。
官嫦懿狠狠地捏着衣袖,心口生着闷气,紧紧地皱着眉头。
宴会将毕时,姜莞之想了想,和老夫人随口说道,“昨日何丞相从国师那里回来,说今年诸侯府之运数,或有大变。眼下三夫人已有身孕,此为一吉,若是能好事成双,便可稳稳地压住侯府的祥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