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昆仑虚求医
天空下起雪来,除夕之前最冷的时间,要来临了。还没过寅时,鹅毛大雪便纷纷扬扬落下,一夜之间,整个京都的高屋建瓴都白了头。
覃雨望觉得周身极冷,“阿嚏!”一阵冷风袭来,她抱着那件缝制了一夜的狐裘披风,醒了过来。
一看屋中窗子被风吹开,她抬起两手抱住肩膀,颇有些担心,“这天气怎么说阴就阴下来了?”她起身去锁好窗子,倒了杯羊奶喝了几口,走到床边。
夜念斯皱着眉头,额头冒汗,浑身颤抖着,嘴唇不停地哆嗦。覃雨望急忙拍了两下他的脸,“夜念斯,你怎么了?醒一醒!”
他疲惫地抬了下眼,双眸中血丝满布,覃雨望看到他那双眼睛,脑海里一瞬滑过他之前杀人的情景,吓地急忙缩回了手。
半晌,她才定了定神,抬手摸上他的额头,眉间微微皱起,“你发烧了?看来那蛇毒已经开始侵入百骨,我们必须要出发了。”
她为夜念斯拿来衣服,直接扔在他腰腹上,“殿下换好叫我,还有这个,是一件御风的马甲,穿在外面。”
夜念斯垂眸看了看那柔软温暖的披风,粗糙的绣工让他眼中顿生无语,他捏着那衣服费劲地坐起了身。
风雪很大,覃雨望和夜念斯一前一后出了府门,夜念斯走的很慢,覃雨望佩戴着御赐的宝剑,站在府门口等待马匹。
夜念斯站住脚,黑眸从下到上瞥了眼覃雨望,她穿着一件很单薄的衣裳,外面套着一件长袍披风。
覃雨望看了看他,“等下让殿下见个老朋友。”
夜念斯黑眸动了动,唇角抽搐没什么表情,“我没有朋友。”
覃雨望白了他一眼,远处传来马嘶的声音,一匹汉金色的白马从寒风中疾驰而来。
夜念斯抬头看去,马儿的鬓发飘在空中,奔向他而来双眸似藏有星辰。“兰茵……”他枯白的唇微微颤了颤。
是他在冷宫里养着的那匹母马。自从被关入冷宫后,他再也没去过御马场,从那个地方带回来的,唯有这匹一直跟着他的马,还有冷宫中那一窗台的雏菊。
覃雨望笑了笑,大大的眼睛弯地像月牙,两只手抱着,宝剑上的玉坠在纤细的腰间摇晃,“怎么样殿下,喜欢吗?这,算不算是你的朋友?”
兰茵跑到夜念斯的身旁就停下来,虽然她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到底是有汗血宝马的纯良血统在,所以日行千里仍然是轻松的事情。
夜念斯抬手摸着兰茵的眼睛和耳朵,时间仿佛再次回到他小时候,有舅舅带他骑马,知道他喜欢马,还将一匹刚刚出生的白血汉金送给他。
兰茵的马鞍下面垫着一层很厚的毛毡,上面绣着很独特的民族之画,是他的母后亲自绣的,她也曾希望自己儿子有朝一日上战场杀敌,英勇盖世,魂佑疆土。
夜念斯微微叹了一口气,眸中厉色翻涌,眼尾发红。
覃雨望上前将缰绳拿起,“殿下,上马。”
夜念斯看了她一眼,不屑地别过眼神,“我不会骑马。”
覃雨望握住他的手腕,“没事,我带你,你尽管放心好了,来人,送夜王殿下上马。”
兰茵似乎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于是双蹄跪在地上,降低了些高度,夜念斯被人强行架了上去,随后覃雨望搂过缰绳,一个横跨坐进他怀中。
她的青丝扫过他鼻尖,脖颈间的香气留在他唇齿左右,夜念斯皱眉,身体向后挪了挪,本能地拉远了和她的距离。
覃雨望从袖中拿出一捆绳子,抛向空中,趁夜念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将他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两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夜念斯眼神乱中含怒,“你做什么,松开我。”
他实在讨厌这种连心跳节奏都被人把握的感觉。
覃雨望一边在心里骂他,要不是怕他摔死,她才不管这么多闲事,可她还是非常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又恨又爱的模样让她的脸显得有些狰狞,“殿下,臣妾这不是怕你摔着嘛!”
“你!——”
“坐稳了!”覃雨望一鞭抽打在马身上,兰茵长鸣一声,快步向前跑去。
且说何家自始至终没有查到关于那夜的任何线索,何昌心里十分憋闷,彼时已经三日过去,若是上门主动去问,总觉得像是自家白菜被拱般,面子上实在下不来。
左等右等,六王爷府还是稳稳当当,听说那萧宴该参学地参学,该习武地习武,全然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可何家的十三娘——何玉莲就不一样了,她这几日以泪洗面,难受地很。
此刻,何玉莲站在一个小院子里,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妇人的咳嗽声。咳嗽一声接着一声,并不像有痰那么浑浊,而是干咳,停都停不下来。
她转过身去,一汪楚楚可怜的桃眼,此刻略有些绝望地看着天空。
又是一个雪天,又是一个冬,三年前,她就被告知,二夫人的病已经灯尽油枯,能熬一日是一日,快要挺不下去了。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娘这是愁的,因为爹娶了她却不爱护她,所以让她守着这个小破院子,要受一辈子的不甘心。
她两眼含泪,扶着柱子堪堪站稳。所以从三年前,她就知道,只有自己真正成为萧王妃,她娘受苦受难的日子才能结束。
眼下只差一步,她一定要让她娘在死之前,看到她过上好日子,不用在丞相府里被嫡姐姐们欺负,以青楼“荡妇”之女的名声,一辈子都耗在这大宅中。
她眼睛转了转,直起身子,快步朝何昌的书房走去。
“爹,我想去六王府,和世子殿下见一面。”何玉莲跪在门口,声音细软地请求到。
何昌在房中烧着暖手炉,手捧地方官员送上来的年账,他连眼睛也没抬,“世子何许身份,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他眼神斜了一道,“还嫌不够丢人的。”
“六王府到今日都没有表态,这个事情已经不在你我能掌控的份上,还是等阖宫家宴之后再从长计议。”何昌不耐烦地摆手,示意让手底下人送她离开,不要再打扰他批复地方官员的意见。
何玉莲愣了愣,头轻轻地抬起,“女儿有一办法,能让六王府肯面见我,说清楚这件事情。”
何昌手中的竹简摔在桌上,威厉的眸子在她脸上剐了两道,向后靠在椅背上,“说,什么法子。”
他其实并不关心萧家最后到底会不会接纳何玉莲,毕竟只是一个庶女,现在还失了清白,且除了何玉莲自己,宫里根本就没一个人能证明当晚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世子。
也就是说,这件事萧家认也就是认了,不认也就是不认,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怪也就怪他自己生出了一个不出息的东西,三言两语就被人家给骗到了宫里,爬上了男人的床。
他摇摇头,又摇摇头,真是颜面无光,丢人现眼。
“说啊,愣着做什么?爬男人的床的时候怎么不墨迹了?现在在我面前含蓄给谁看?”何昌冲她一通吼。
何玉莲忍着心底的委屈,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下个月初六就是阖宫家宴的日子,年年六王府送上的贺礼,都被覃武侯府压上一头,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六王爷一定在忙着准备更和皇上心意的礼物。”
“那日我入宫去很早,还未进废院的时候,到御宝司去看了看,有一本书叫《三仓百宝》,是昆仑山道士苍璟墟今年才献上的古籍,其中记载了昆仑虚中珍藏的一百零八件旷世奇珍,若是能将其中宝物买来,必然在宴席上强压那覃武侯府。”
何昌左右地转了转眼睛,缓缓坐起身来,“可那昆仑虚道素来与覃羽关系甚密,他何以同意将那宝物赐给你,或者是六王府呢?”
何玉莲捏紧了自己的裙子,抬起一双桃眼看着何昌,“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我之前认识飘红楼的一些姐姐,说前些日子有个光头的道士因为贪恋红楼头牌的秋香,将自己全部的身家盘缠都用来养着那个姑娘,只是飘红楼的老鸨一直没同意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