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陈璠再次上前规劝,永昭帝才终于停下手来,有些恍惚地开口问。
“算算日子,这些天惠王该是已经进京了吧,他性子冷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入宫来见朕。”
惠王?
陈璠听得一愣,险些连手里的茶盏都摔了,第一反应是京城并没有惠王这个人。
先帝子嗣单薄,除了皇后所出的两位皇子顺利长到成年之外,其余皇子要么便是幼年夭折,要么便是因为各种诡异的缘由死于非命。
能在成年后被封王的,估计也只有那位领兵打仗,抗击过羌吾的二皇子了。
可是二殿下分明不是已经……
眉间传来钝痛,陈公公脸色发白,忽然想不起来了,只感觉背后渗出层层细汗。
“怎么不说话?”永昭帝见他僵立在原地,有些疑惑地抬眸问道。
“回皇上的话,”知道眼下不是发呆的时候,陈璠连忙正了正神色,露出真诚的笑脸道,“老奴在想,王爷他……与皇上向来感情亲厚,没能第一时间入宫觐见,必定是被其他事绊住了手脚。”
“王爷脸皮薄,估计不好向皇上求助,依老奴看,不如先差羽翎卫去瞧瞧。一来顾全了王爷的脸面,二来若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免得耽误了大事。”
羽翎卫是皇帝亲兵,平日里只受皇帝一人掌控。
陈璠的回答显然正中永昭帝的心意,永昭帝并未多想,直接允了对方的提议。
羽翎卫的消息很快传了过来,却远远超出了两人的预料。
惠王爷并非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而是进京时带了位小哥儿在身边,两人举止亲密,听周围人说似乎是已经成了亲。
永昭帝先是怔愣,随即抚掌大笑,“朕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私底下成了亲,所以不好意思过来见朕了。”
“是呢,”陈璠冷汗涔涔,根本不敢细想到底是怎么回事,面上却只能微笑,“所以皇上的意思是……”
“去吧,”永昭帝转着手上的扳指,笑
容愉悦,“传朕的旨意,让惠王带王妃入宫觐见,不就是私自娶亲了吗,又不是大事,有什么可躲躲藏藏的。”
陈璠不敢多言,只能点头。
一路浑浑噩噩,车辇很快行到殿门之外,目送惠王扶着里面的人下了车辇,陈璠整颗心都提到了喉咙上。
“公公还有什么事情吗?”殷月离回头问他。
与当今圣上肖似先皇不同,惠王的样貌其实继承自先皇后的地方更多,尤其是轮廓和眉眼。
陈璠却越看越觉得心惊,等再回过神来时,已经从额头凉到了脚底。
他不敢再开口,只能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你又吓到别人了。”
越过台阶,趁着四外安静,柳遥凑近笑道,伸手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裳。
殷月离将他的手牵住,语气不在意道:“这世上总有些灵感比较高的人,即便被幻象迷惑,也会在不经意间发现其中的破绽。”
“那不是更吓人了?”柳遥道,忽然想起好友田钰。
最初他和殷月离成亲的时候,就是田钰第一个发现不对的,甚至不顾自身的安危,给他送了那枚藏着平安符的荷包。
出来游玩的路上,柳遥特意找到了田钰,将自己已经与殷月离在一起的事情告诉给对方,以便让好友安心。
不过那日田钰满脸惊悚又不敢置信的表情,柳遥现在想想都有些好笑。
“对了,”想起田钰,柳遥忽然记起另外一件事来,连忙问道,“你大哥性格怎么样,是那种好相处的人吗,或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忌讳?”
殷月离眉头微蹙,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在柳遥忍不住催促时,才终于停顿片刻,斟酌着开口道,“皇上他,性格有些怪,你等下见到了不要惊讶。”
柳遥:“……”
性格有些怪是什么意思?
不需要殷月离回答,柳遥很快便知道了。
两人刚迈进殿内,没等柳遥打量清楚皇帝住的地方是什么模样,已经有明黄色的身影直冲了出来,一把将柳遥……不,柳遥身边的人用力抱住,发出一声清晰的哽咽。
“阿离你回来了,皇兄以为,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柳遥:“??”
永昭帝今年四十岁出头,但保养极佳,看起来最多三十岁模样,容貌与殷月离有些相似,眉眼间却更多了几分威严。
不过眼下那威严已然不见了踪影,皇帝陛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梨花带雨,紧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弟。
殷月离表情麻木,显然已经习惯,只伸手嫌弃地把他朝外推了推。
“都怪皇兄没用,当时敌不过父皇,让你还未成年就上了战场,在边关与羌吾死战,没想到那一别之后,居然到今日才得以相见。”
永昭帝哭着道,“你是皇兄一手带大的,竟然也狠心这么多年都没有回京,你一定是在怨皇兄吧,当年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不是一手带大的,”殷月离默默提醒他,“你只比我大了三岁。”
“呜,你果然是在怨恨皇兄!”永昭帝哭得更伤心了。
噗!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柳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不想这一笑却把两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