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明盛在课桌内发现的奇怪恐吓信引发了班里的热议:仅有“收手”二字,写在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棕色树皮背面。为什么是恐吓信呢?因为——这是明盛自己解释的——树皮的一角被火烧焦了,表示这个人在用火威胁自己。
“靠,你不是为了篮球赛什么都忍了嘛,怎么还有人惹你啊,”专程跑来凑热闹的陈予迁兴奋不已,“干嘛用树皮啊,哪个神经病啊?”
“我也想知道,”明盛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不打折扣地窜进乔青羽的耳朵,“是谁特意与我过不去,连一棵老树都不放过。”
“写的是’收手’,是不是你欺负哪个小姑娘了把人家逼急了呀?”叶子鳞心不在焉笑道。
“那是你,”陈予迁替明盛反驳,“你看你那花痴样,昨天阿盛比赛你都不来去哪混了……总算把江滨的那个妞拿下了?”
叶子麟笑声猥琐:“昨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不宜广播,细节待会儿跟你们说~”
换座位后明盛脱离了后门边的“宝座”,也挂在了教室的中轴线上,不过是中轴线另一侧的第五小组最后一排,与第四小组紧紧贴着,距乔青羽不到两米。他们说话间不少人涌向后排想一睹恐吓信的真容,明盛便任由他们传看。乔青羽低头对着英文课本喃喃,心思却随着那块树皮,在教室里飘荡了一圈。最后,右前方的关澜站了起来,把树皮递到坐在乔青羽身后的,伸出右臂越过乔青羽头顶的高驰手中。
“谁这么无聊,”关澜面朝后排站着,左手叉腰,右手因打抱不平而不自觉叩响乔青羽的桌面,“阿盛,肯定是育才那帮人故意找茬,激怒你,影响我们校队比赛!”
“啊,那就不能掉进他们的圈套,去年不就是比赛前故意找阿盛单挑吗?”邓美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挽上关澜的手臂,“害得阿盛被处分,影响了比赛的发挥,好过分哦……”
话是对着关澜说的,落进的却是全班的耳朵,当然包括乔青羽。以前,她怎么不觉得邓美熙如此造作?
“去年育才的那个肥仔都被开除了,”叶子鳞扯着嗓子,“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来第二次。”
树皮在高驰手里翻来覆去:“为什么要写在树皮上啊?这肯定是我们本校的人放在阿盛课桌里的吧?今天早上谁最先来教室,有没有看到外班的人来教室?”
“我开门的~”前排转过脑袋的蒋念像小学生一样举起了手,“但我坐第一排没注意哦~”
“我第二个到,没看到外班的人~”新坐在后门边的杨文西开口,“可能不是今天早上放在阿盛课桌里的呢?”
“看这刀痕就知道,割下来的时间并不久,肯定是这一两天,”高驰摩挲着树皮若有所思,“看着有点像樟树的皮……”
一片“名侦探高驰”的逗笑声中,乔青羽悄悄吸了口气。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所在的高二5班这么团结,也深刻体会到明盛的可怕:他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调动全班的力量。
更可怕的在于他的沉默。用他在乎的老树来威胁他,乔青羽不信自己在他眼中和在别人眼中一样,是个透明人。
上课铃声的响起打断了一整个教室的破案现场,可乔青羽知道这件事不会停。很快,她就会变成全校同学的通缉对象。英语小邬老师在黑板前讲解生词,她心神不宁无意识地转着笔,数次把笔掉落在地上。第三次,她弯腰捡起笔时,被小邬老师点了名。
“你来把这些例句读一遍。”
因为心虚,乔青羽读得磕磕巴巴。在顺云一中英语也算是她的强项,可在寰州二中,就像所有其他科目一样,她的英语平平无奇,口语更是因为生硬而显得有点土气。此刻,她信心全无,对着黑板小声读完,紧张地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看你浑浑噩噩的,”小邬不满地说,“站着听吧。”
乔青羽垂下头,脸红到耳根。生平第一次在课堂被当做差生般对待,她无地自容。
“老师,”明盛懒洋洋开了口,“她站那妨碍我们后排的视线~”
小邬瞪大眼,无奈的视线越过乔青羽,脸上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委屈巴巴,夹杂着软绵绵的责怪:“那你说怎么办?”
“站后面啊。”
没等小邬点头,乔青羽就拿起书,自觉地挤出了座位。她目不斜视,直到贴着教室后面的黑板站定了,才注意到明盛双手十指交叉抱着头后仰的得意之态。他座椅比别人更靠后,右膝抵着桌沿,那副悠哉的姿态,放在顺云一中任何一个老师的课堂上,都是要被罚站的。
小邬继续生词的讲解,乔青羽遂把目光放到黑板上。明盛的后背距她仅一米,就在左前方。余光里,她看到明盛把双手放回桌上,而后又像之前一样,双手交叉放在了脑后。
不过,这次他手里夹着纸条,上面有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字:是你吧。
这个举动令乔青羽心脏砰砰跳,小邬一回身,她赶紧把视线放回黑板。是我,她愤愤地想,明知道是我为何还让树皮在班里传阅?
十几秒后明盛收回手,刷刷刷又写了几个字,然后和方才一样,十指交叉托住后脑勺,顺便把纸条送到乔青羽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