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红的霞光染上天际,日头也半沉,映得屋内也是一片昏黄。
木香垂手与阮玉仪道,小姐,浴桶里水都放好了。
她微微颔首,“你去做其他事罢,留我自己一个呆会儿。”她浸沐在余晖中,眼睫落下的影子纤长,眸中却映不出什么情绪。
待木香退下后,她心不在焉地解着衣上了系扣,如玉的指尖一挑,外衫便褪去了。
外衫轻飘飘落在地上,她兀自边解边往盥室走去,也怠于顾及。
她的手搭上颈后的系带时,忽地有一只手摁住了她,她只顿了下,便松了手,不再去解。
“这么早便要沐浴了?”他的嗓音轻慢又懒散,是极悦耳的,却使得她抑不住地一颤。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寻常无异,“不过终日无事可做而已。”
她发上只别了一枚簪子,随意地将墨发挽作个简单的发髻。姜怀央抬手便将小娘子的簪抽出,没了簪子的固定,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虚虚掩住了她光洁雪腻的身子。
只是一黑一白,却是更为打眼了。
姜怀央拢过她的发,慢悠悠地用一只新的银簪挑着,给她挽了回去,虽不如之前挽得利落,可散出几绺发,勾勒着她的脸庞,倒显出别样的韵味来。
她立着不动,仿佛无知无觉,任由他动作。
近些日子,他忽而过来,又在一个多时辰后抽身离去,她早对他的到来以及偶尔的恶劣行径有些麻木了。别说是出院子,便是能出这厢房,她也是不敢想的。
不知是否是在屋子里闷得久了,许久未见阳光,她的肌肤显出一些略带病色的雪白,衬得两只腕处一圈红痕更是触目惊心。
他附在阮玉仪耳边,道,“这簪子是用那婢子卖身的银钱换来的,泠泠可要戴好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月砂。一些并不愉快的回忆被他一句话勾连而出,牵动她身上每根经络细细发颤,她终是有了些反应。
她欲伸手将那簪子拔下,却被他的大手拢住,攥在手心里。
他的掌心有些粗粝,摩挲着她的手时,她甚至感受到那些薄茧即将灼伤她。
姜怀央扳过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来。却见她泪眼朦胧,睫上垂着清泪,似是委实怵极了他,又不敢反抗的模样。
饶是谁见小娘子这般模样,都得心软上几分,要将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才好的。可元副将之死早在他心里铸起了一层冷硬的高墙,他只凝视着她垂泪,却无动于衷。
身后传来两声叩门的动静,接着有宫婢道,“陛下,太妃娘娘来了。”
他手中微滞,也是没料到太妃会忽地寻到此处来。可一思及之前她去找过姜祺,也就不难想通了。
“先招待好太妃,朕片刻便来。”他沉声道,一面用指腹刮去她眼下的泪。
那宫婢应声退下。
隔壁就是待客的偏厅,姜怀央却并未急着走,他的手滑下,抚摩着她的耳后,“泠泠你说,太妃为何会忽而来访呢?”
每一下触碰,都能引起她的一阵战栗,她咬着唇,只摇头不肯作声。
她的眸光越过他的肩膀,入眼的是半扇微暗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