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她逐渐意识到,陛下是想将她当做一只雀儿,养在这方她亲口向他要来的院子里。
他不短自己衣食,却常戏弄冷待,她想,悔了那日去圣河寺的。
可她一个女子,无权无势,就算再不愿,事实生生摆在那里。她唯有逞些小手段,拿这副容色,作为唯一自保的利器,去给自己换来一份自在。
可是陛下给不了她。她也委实是有些怵他了。
午膳时,他提及姜祺的名讳,她便心下一动。世子对她向来好说话,也许她可以去求助于他,将自己送回婺州去。
她知晓就算是自己回了婺州,陛下若想,也能轻易将她找到。
可她想阿娘想得厉害,哪怕是赌一次,哪怕是只换取几天的心安,对她来说,也足矣。
阮玉仪眺向远处,明明街市近在眼前,她却是恍惚了,她真的如此轻易便能逃出去吗?
木灵显得有些兴奋,在下边朝她招手,“小姐,下来罢,待膳房那边的火光大起来,便拖不了多久的。”
她原是骑坐在墙檐上,眼下欲将另条腿也放至一边,方便自己下去。
蓦地脚下一滑,她整个儿往下边摔去,她心中空了一瞬。耳边瓦片摔落,啪嗒碎在外边的地上,可这会儿谁也顾不及这动静。
木香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下边也有木灵接应,待她缓过神,足已触到了地。
木灵慌忙边前后查看,便问道,“小姐,可有何处伤着?”
她下意识摸了下小臂,侧过手一瞧,鲜红的擦伤在一片光洁雪腻上尤为显眼。伤处微微沁出血珠,似是分外严重的模样,可她并未感到有多疼。
方才掉落间,长袖滑至上方,许是粗糙的瓦片磨到了裸露的小臂。
木灵想为她处理伤处,又忽地记起眼下的处境,一时间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无妨。”她声音平淡,扯下袖口掩了掩,又拿过幂篱戴上。长长的白纱将她的面容遮去,使她视物也是一片朦胧的白。
碎在地上的黛瓦也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不知怎的,她心口涌上一阵不安。毕竟是宫中着人来把守的地方,如此容易便被她们溜了出来,是否太过容易?
也许是一直待在里边产生的错觉。他并不在意自己,又怎会派那么些人来看守。就算真已被发现,眼下也再耽误不得了。
她敛起不安的心绪。
几人上了街市,其实也并不知该上何处去寻姜祺。去圣河寺恐与姜怀央撞上,只好在旁边打听上回去过的那家酒楼。
偶有过路人向阮玉仪投来一眼。芜国民风开放,幂篱虽能掩去面容,但带着也着实不便宜,幂篱在芜国并不盛行,只多为一些未出阁的名门贵女所青睐。
但她要的只是旁人认不出她来。
她们缘溪而行,身边的景象愈发繁荣起来,往来商旅,叫卖四起,嘈杂的人声交错,这才将她心中的顾虑驱散了些。
想来他是将自己安置在了一方较为偏僻之地。她心下微沉,拢了拢披风。
“这位姑娘。”
她脚步一滞,也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