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骨顿觉无地自容。
他别过脸去,不情愿地解释道:“我来大荣国采买粮食,并未掠夺女子财帛,那晚纯属意外。”
直到手中的银锭被捏的咯到手,他才缓下语气:“我抢的是官银,并未动百姓分毫。”
周离不语,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阿木骨索性往桌案旁一坐,将银锭猛地一拍:“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那个姓刘的富商骗了你,杀他一个解解气便好,为何要屠人满门?”陈钰的语气带着责备。
乞戎人向来以所掠之物的多少论军功,对他们而言,大荣国的百姓不过是待宰的肥羊。
虽然阿木骨的母亲是大荣人,可他的骨子里流淌着乞戎人恃强斗勇的天性。更何况刘姓富商有错在先,想必他不会觉得自己残杀无辜有何错处。
相反,他认为自己抢掠官银乃义举,他不抢也会被贪官污吏吞掉。
阿木骨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之前他答应过陈钰,绝不抢掠大荣国的百姓。虽说他不觉得自己杀人盗银有错,可如今他是乞戎王。
身为一国之主,都快跑到人家的皇城根儿了,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他沉着脸,摸了摸腰间,又心神不宁地缩回了手。
周离去隔壁房间拿了两坛酒过来,打开之后才递给他。
阿木骨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垂着眼眸拿起酒坛猛灌几口。
他忽然瞥见陈钰拇指戴着的扳指,紧紧拧着眉头默然良久,沉声道:“我食言了。”
之前他不问政事,因母亲之故又不愿去营州掳掠,渐渐成为众王兄眼里的废物。成为乞戎王之后才知道,别人眼中的高位有多难坐。
去年冬天他草原遭遇雪灾,是乞戎人有史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年。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被饿死,冻死……
因为他没有像父兄那样去营州抢掠!
渐渐地,他开始理解,父汗为何屡屡袭扰营州。
不去抢,就只能饿死!
他本可以把王位让给王兄,可一想到换个人就会不顾一切地袭扰营州,让珠儿和嵬儿难做人,他就不得不硬撑着……
眼看冬季又来临了,他费尽心思说服主张抢掠的众臣,拿乞戎人盛产的皮货和锻造的弯刀,去换取大荣国的粮食。岂料出师不利,竟被奸商蒙骗,钱货两空!
阿木骨恨声道:“你们大荣国的人就是奸诈。”
他抬头望着周离,若不是他说服父王让珠儿与瑞王联姻,他也不至于进退两难,下不去手……
陈钰在他身旁坐下:“你有多少皮货,我都要了。”
阿木骨望着她,眼前这个女子已经不是普通百姓,她是大荣国的公主,当今皇上的亲妹妹。
他也有妹妹,他知道她如今的所言所行皆会以国事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