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一阵阵灌进来,蜡烛瞬间熄灭。
污浊的酒气散尽,空气中隐隐浮着一股血腥气。
不知过了多久,陈钰渐渐感知到双腿的酸痛。她试着撩开身上的锦被,四肢虽虚浮无力,却渐渐能舒展开来。
屋子里静得可怕,远处猛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辽远却震人心魄。
天光微亮。
陈钰挣扎着起身,摸索着捡起枕边的银锭,拖着软绵的双腿慢慢走到窗边。
她翻看着银锭的底部,其上赫然刻着“历城府造”四个大字。
这是官银!
血腥气愈来愈重,还带着潮气。
陈钰缓缓推开窗户,只见稀薄的晨雾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尸体。
小厮,丫头,仆妇……
连看家护院的狗都没放过!
陈钰心中猛然紧缩,饶是刀头舐血的人,也会被眼前的惨状惊到。毕竟他们不是恶贯满盈的匪盗或金甪卫,而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寻常百姓。
她定了定神,遥望着院子后面黑洞洞的深宅,不由裹紧身上的亵衣。
她转身打量着屋子,走到墙边的柜子前,从里面翻出一件男子的夹袍套在身上,向后院走去……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院,从院中的布置和仆人身上的衣饰来看,应是大富之家。
那三个乞戎人似乎很缺银子。
陈钰捏紧手中的官银,若只为谋财,为何舍近求远,非要跑到历城来?
那个被称为“九哥”的人,似乎并无伤害良家女子的意思。连一个女子的身份都那么在意,又岂会无缘无故地屠人满门?
陈钰留心听着四周的动静,小心翼翼地走进主屋。
外间有两具丫头的尸体,衣服完好无损,没有被侮辱的迹象。
内室的地上躺着一个年约五旬的男人,床头则斜倚着一个妙龄女子,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件染满血迹的白狐裘……
白狐裘!
瑞王妃也曾送给她一件白狐裘,是阿木骨让余将军从乞戎草原带来的。
九王子阿木骨,九哥……
“快,把这里围起来,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群衙役涌进内院。
陈钰猛然紧张起来,她穿着亵衣被人扛来,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恐怕要费不少口舌。
她快步走到廊下,把正在检点尸体的衙役吓了一跳。
“大人,这里有个姑娘。”衙役冲门外喊道。
陈钰正思索着如何解释,只见人影一闪,周离率先冲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知府和捕头。
“英招大人,是这位姑娘吗?”
周离双目通红,脸上的焦灼瞬间化为惊喜,向陈钰飞奔而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一日奔波,他料想她会晚起,没敢打扰。直到看见门口地上的香灰,才觉出不对……
一时大意,差点把她弄丢了!
众人纷纷垂下头,尴尬地望着地上的尸体。
知府更是头皮发麻,乞戎人已跑到眼皮子底下,他竟浑然不知!
他抬头望着已经松开怀抱的周离,小心翼翼道:“不知这位姑娘可看清乞戎人的样貌?”
陈钰欲言又止,她没看到,可那个九哥的身份……
她怀疑是阿木骨。
周离道:“我先带她回去,你们在这里仔细搜检。”
知府唯唯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