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泽垂眸望着陈钰的侧脸,暗自庆幸自己不曾与她为敌……
幽深的巷子里忽然传出女人呜呜咽咽的悲戚声,还有男人一边嘶吼一边摔砸着杯碟座椅。继而传出稚嫩的啼哭声,应是被吓到的孩子。
陈钰心中一紧,这么多年来见惯了流民的悲苦,心肠早已结了一层硬壳,可她最忍受不了稚子受欺。
孩子是这世间最无助也最无辜的人。
陈钰正待进去一探究竟,又传来男人的嘶吼:“仗着祖上的功劳无法无天,动辄就抢别人的妻女,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一位老者劝道:“刘主簿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你还是忍着些把婆娘给他送去,待他腻了再接回来就是,留得命在比什么都强。”
妇人哭得更厉害。
孩子听不明白,只知道母亲哭了,天就塌了,便也跟着号啕大哭……
陈钰转脸问道:“那个刘主簿可是瑞王一脉?”
侯泽在府衙多年,对权贵了如指掌,叹道:“瑞王的旁支侄子,做了多少孽,愣是拿他没办法。”
陈钰停下脚步:“不如趁夜取他性命。”
侯泽心头一跳,他还等着救红缇出火坑呢,不想把小命交代在这种事上。
他的原则一贯是赶上机会时顺手扶弱,至于除强,免谈!
他一个小老百姓,不逞那个强。
“好歹是捕头,定能不留尾巴。”陈钰笑着从怀中拿出一枚金甪印:“要留就留这个,定保你安然无恙。”
侯泽见到金甪印,想起吴家当铺的事,扑哧一笑:“你可真会嫁祸于人。”
有金甪印在,瑞王定是不敢追究的。
“想必营州为非作歹的权贵不少,这些你都拿上,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多出去转转。”
陈钰一连给他十枚金甪印……
侯泽乘着夜色行侠仗义去了。
陈钰独自回到家里,开口便问:“金甪卫可曾来过?”
这样下去,金甪印恐怕不够用。
陆时道:“算算日子也该来了。”
……
寂静的寒夜里,北风轻轻吹拂着院子里和屋顶上的落叶。
簌簌地声响分外清晰,屋里的人也毫无睡意。
片刻之后,屋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是捕兽夹咬合时铮铮作响的声音。接二连三的铮鸣之后,被触发的弩箭咻咻一阵乱射……
众人披衣来到院中,仰望着屋顶那个与弩箭相搏的身影。
只有一个人!
其他的人死了还是就这一个?
郎安不由分说地搭箭射去。
那人迅疾回头,抬脚踢飞了那枝箭。
皎洁的月亮高悬在漆黑的夜空中,宛如一颗清冷的明珠,照着他冷峻的脸庞。
孟离!
陆时觑着陈钰的脸色,一脸尴尬地解释道:“三百多支箭,只怕孟先生要忙活一阵才能下来。”
岂止弩箭,屋顶他下了不少捕兽夹,一落脚定被夹住。
孟离躲得快,夹子不时咬住他的袍角。
他赤手空拳,不曾携带利器,只能任那些兽夹悬在身上。有兽夹的拖累,再躲避飞来的弩箭时行动迟缓了许多。
一支箭擦过他的右臂,接着是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