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他才开口道：“学生答应老师。”

“老师都是为了大兴，朕明白的。”林见深忙道，陈谦给离国的定国策，他也看了，确实能解决离国大问题，离国一旦解决了大问题，那么就会成为大兴的大问题。

“都下去。”林见深立刻挥退边上的护卫和御医。

小李子搬出万朝云，也不知有没有用，他希望有用。

屋内的陈谦本能一笑，那笑容苦涩极了。

他从床的位置走到桌椅的位置，已累得气喘吁吁，待坐下时，不由得自嘲，“病来如山倒，果非虚言。”

不多会，隔着一扇门，只有他们二人了。

“陛下，臣给你找到了块宝地。”陈谦缓了些后立刻道，他怕不说，一会便没力气了，他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说不定，下一刻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所以，他要和死神赛跑，把该交代都交代了。

“陛下，先回去吧。”小李子道，“您不能在这呆太久，您想想万姑娘。”

林见深依旧沉默，他心思复杂的看着那扇门，门里的人想必此刻悲痛不已，辛苦了一辈子，终于找到托付真心的人，却不得老天眷顾，眼看好事将近，却不得不辜负，天人永隔。

“老师。”他在门外唤了声。

纵是作为万朝云前世的夫君，他也希望他活着，他活着，她便能开心。

“只要过了这十年，离国新分封出来的千户、万户会形成新的部落首领，届时离国便不足为惧了，可如何扛过这十年，陛下要好好谋划才是。”

“老师，都走了。”林见深有些迫不得已，声量都拔高了些，“您有什么话，便说吧。”

若说之前他心里很不舒服，那么此刻所有的不舒服都不见了，他只想这个男人活着，他是治世的贤才，他活着，百姓可以少受几年苦。

“快，去给老师准备。”林见深挺佩服陈谦这份镇定，若换做别人，怕是早嚷着叫大夫了。

“陛下。”陈谦的声音再次响起，“离国解决了内部问题，会空前强大，这不是阿塔娜愿意见到的，阿塔娜的铁全天下最好，或许陛下该派人去走一趟，带来最好的铁，种最多的粮食，才能练最精锐的兵。”

“能照顾大人，是小人的福气，小人不怕。”那人眼眶湿润，早便听说首辅大人爱民如子，果然是真的，这么好的首辅，偏偏染了病，老天真是不公。

“立刻安排。”林见深激动得站起来。

“盛州，是个好地方，那里地广人稀，虽然冬天冷些，雪下得很厚，但地底下却都是沃土，陛下可分派流民去那里给朝廷种粮食，打仗……无非便是钱的事。”

“陛下，陈大人的脉搏已经很弱，他头疾发作，又发天，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御医声音都颤抖了，新帝的灵柩还停在寿皇殿，这托孤的首辅又没了，剩下幼主，如何治理得了这偌大满目疮痍的天下？

林见深吓得想冲进去，好在小李子眼疾手快拦住了他，“陛下，您不能进去！”

伺候的人扶着他躺下，盖了被子，他便缩卷着，这样暖和些。

陈谦的床已经被挪到门旁，外边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打算，如何防？”陈谦问。

可纵是天，他也要登。

“嘎。”一声脆响，门开了，伺候的人从里头出来，躬身来到林见深面前，揖礼道：“陛下，陈大人想见您。”

林见深点头，神色恭敬，一副好学生听教模样，“是。”

好在，没有把她拖到深渊。

带进去了，也不能见到面，只能隔着一扇门说话。

便是与小朝云白头偕老了，可惜，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终究不可能圆满。

“陛下，把万朝衍放到地方上去历练历练，就曲田，陛下可能答应？”

林见深等了半宿，太医才安排好，他听到陈谦的声音时，天已大亮了。

“庸医！如果治不好老师，你提头来见！”林见深大吼道。

“朕打算先义和，再徐徐图之。”前世他便是这么做的，表面义和，暗地里操练兵马，然后伺机出兵。

不多会，笔墨准备好送进去，陈谦命人掌了灯，披了衣衫爬起来，他此刻头痛欲裂，视物也模糊不清，但他必须下床写些什么，不然他怕自己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

“老师，后面二三件事是什么？”林见深问。

“听老师的，学生尽力而为。”林见深道。

这个时候林见深见他，看来是有事要交代，国事？私事？

也不知不是为何，他觉得自己有点贱，若陈谦交代私事，那必定是与万朝云有关，他希望陈谦把万朝云托付给他，这样他便多了几分借口。

说来，他不如陈谦待万朝云好，前世从未如此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过，只以为给了执掌六宫之权，便是天大的恩德了，殊不知，这样才会让万朝云离他越来越远。

他最终放下笔，缓缓问。

若放在以前，陈谦定然要坚持让他下去，可此刻他没多少力气，便由着他了。

“第三件事……陛下，做个好皇帝吧。”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陈谦道。

“这若放在寻常时候，倒也是个办法，但今非昔比，大兴遭此重创，我又给离国献了一策，怕是三年后，大兴无力抵挡离国雄师。”陈谦长叹，满脸愧疚，“若知有此一难，我万死也不会给离国献策。”

“大人，您要写什么，要不小的代笔？”伺候的人问，他蒙着口鼻，只露出双眼睛。

国事，太耗费心力了，陈谦比之方才，更加疲累，头更痛，他闭上眼睛，缓了许久，才有力气继续说，“陛下，臣想让陛下答应臣三件事。”

素怀给老爷子把了脉，又叮嘱他放宽心，莫要太操劳，便朝万朝云的马车走去。

此时，万朝云站在马车旁听柳眉和寒影讲话本里的故事，她近来连话本都懒得亲自看了，需得丫头们念给她听。

一个人念，还不够生动，需多人一起声情并茂的念，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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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