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过不了今晚

上天似乎在昭示着什么，连续下了数天的雨。

医术较高明的几个太医都被请到陈谦院里，会诊了好几次，依旧没什么好的方案。

作为先帝托孤的首辅大人，他染了天，动静不可谓不大，连忙得脚不沾地的林见深都放下手头的政务过来探望。

林见深心里是不想来的，但一想到若以后万朝云以为他不尽力救治，怪他，便长吁短叹的来了。

到了院子，太医和臣子们不肯放他进去，他只能在院外问候，屋里陈谦已经昏睡过去，他问候了也得不到回应，便问太医具体情况，“老师情况如何？”

“回陛下，陈大人身子骨本便不硬朗了，有头疾，这天一发，头疾跟着也会来，臣等没有照料过，不知他平日里药的用量，臣听说陈大人的身体一直是由鱼渊照料，不如把鱼渊找来？”太医苦着脸道。

“鱼渊呢？”林见深立刻问。

负责保护陈谦的落叶山庄高手闻言回话道：“鱼大夫前去逆王营地了，听说逆王营地是重灾区。”

“来人。”林见深吩咐，“快马加鞭，去把鱼渊请来。”

“陛下可来了？”

“来了。”

正说着话，里头负责照料的人出来，“陛下，陈大人要笔墨纸砚。”

陈谦还没接话，他已感慨万千。

很明显，这原不是他要求的第三件事，但不知为何突然中途变更了。

院外，御林军搬来把椅子放在廊檐下，林见深坐着，目不转睛盯那落下来的雨，等了许久。

林见深立刻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哪怕半个字，“愿闻其详。”

谁，敢娶帝师的遗孀？

若陈谦死了，她得多伤心？

前世，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一世又怎能再让她伤心？

纵然，她的欢乐开心，都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上，也无妨，只要她开心，便好。

“快去看看老师怎么了，他突然不说话。”林见深一颗心怦怦跳，之前他还想着若是前世巴不得陈谦死，可现下却慌了。

这个问题，前世林见深想过无数次，离国与大兴打了几十年，互有输赢，在前世自己的父亲还被离国俘虏过。

话音落下后，他又沉默了很久，头太疼，整个人状态太差，没什么精力，每说完几句话，便要停下来歇歇。

陈谦虚弱的摆摆手，“我自己来，你下去吧，不必伺候，免得把病痛传给了你。”

先是把院子都里里外外用药水撒过，又给林见深量身制定了身防护衣裳，穿上后，才由专门人领路，带进去。

“多谢老师，学生谨记。”林见深又在心里感叹，陈谦在他答应后才说，想必是怕他不肯应，留着做交换用。

林见深神情黯然，若无陈谦交代，他念着万朝云的落叶山庄在曲田，也会安排，可现如今陈谦求他，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还请老师赐教。”林见深起身，做了个揖礼的动作。

提了笔打算先给万朝云写封诀别信，可提起笔，却不知该如此落下，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来，牙齿都颤了颤。

然，下一刻，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

“逆王已不成气候，但陛下仍需奋进用功，离国虎狼之师，不可不防。”陈谦缓缓道，他的声音沉重，而疲累。

“老师醒了？”林见深此刻心情很复杂，若在前世他巴不得陈谦醒不过来，可重生后，他没以前那么重的杀气了，又想让他醒来。

按理来说，是见不得的，但陈谦地位尊崇，太医治好费力安排。

没有回应，林见深慌神了，立刻喊道：“来人，御医，御医！”

哪怕是，他活着，万朝云渐渐发现他并不是那么完美，他也没那么不堪。

伺候的人点头，“陈大人已知晓自己染了天，说生死在天，不必惊慌，让小的速速去备笔墨纸砚。”

太医冲进屋里，把了脉，发现还有脉搏，纷纷松口气，“陛下，陈大人只是晕过去了。”

“问问御医，可有法子，我想与陛下说说话。”他起身，慢慢朝床上走，身上虽披了衣裳，也觉得很冷，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好多话没有说，不能就此下，起码不能太快。

陈谦说得对，万朝云若坐实了陈谦续弦的身份，那此生便不可能改嫁了，纵是她要改嫁，陈家的人允她改嫁，天下读书人也不允许，他们不会允许陈谦的遗孀改嫁，更加不会娶她。

“老师请说。”林见深微愣，这可不像陈谦，他素来不会如此与皇帝说话，想来是心中有牵挂，觉得对不起万朝云，求的与万朝云有关吧。

想了许久，千头万绪，千言万语，是说不尽，写不完的。

屋内，陈谦都没有说话，林见深又叫了几声，“老师，老师？”

“是。”林见深再次揖礼，“老师可还有未达成的心愿？”

“那就好。”林见深松口气。

陈谦的头太疼了，让他没法集中注意力，需得费力去思考和组织语言，这些原先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现如今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未达成的心愿？

不管作为皇帝，还是学生，他都希望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他还没接话，陈谦又道：“我与小朝云的事，希望陛下出面压一压，我……她跟了我，便不会有人敢再娶她，我希望她往后余生，有人疼有人顾，过得好。”

“陛下，请您先回宫，这里不安全。”太医硬着头皮道，“臣等会尽力医治陈大人的，您放心。”

御医听到喊声，忙冲进来，“陛下，微臣在。”

果然，听到万姑娘三个字，林见深冷静下来了，他转身出了院子，“立刻派人出城去拦她的马车，就说老师染了天，让她回京，还有，立刻派人去平息一切关于老师和她的传言，就说，他们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臣，多谢陛下。”陈谦冥冥中，似乎明白了很多事，他以前总觉得林见深与万朝云之间有什么，可一直猜不透，现在似乎明白了，但具体是什么又不明白，只隐约肯定，他走后，林见深会照顾好他的小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