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唯一

“先生，帮我把那本《寒烟调》拿过来一下。”万朝云埋头看着话本，看着看着发现话本竟还有前传，便心痒难耐，马上想看。

陈谦原本在翻阅山河志，他最近都在写当年在地方做官时的所见所闻，时间过去太久，有些地方记得不甚清楚，需得翻阅山河志查阅当地的一些地名。

闻言，顺手便给她找了递过去，又继续翻阅山河志。

万朝云接过，吃了抓来自青州的白瓜子，看得津津有味，遇到精彩之处，还读给陈谦听。

门外，蔷薇和柳眉对视一眼，两人好生无奈，姑娘最近都不叫她们伺候了，若是以前，找话本这种事肯定是柳眉的，现在，全都被抢了！

万朝云嗑了半响，有些口干舌燥，想吃水果，发现果子还未削皮，她嘟嘟了嘟嘴，“要吃水果。”

陈谦听了，把山河志放在桌上，坐下来给她削水果。

蔷薇撇撇嘴，心情很复杂，她最会削水果了，以前这种事都是她做。

天慕山的苹果不够甜，酸涩难吃，不过用蜂蜜水泡一泡，还是不错的，陈谦见蔷薇做过一次，便学会了。

人在孤寂时，或者看到某些字眼时，会偶有期盼——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荡气回肠。

“是，我表哥吗？”她颤抖的双手轻轻捧住那字不多的情报纸条，没有温度的字眼，刺激着她的心脏，令她心头紧得险些窒息。

因着他是万朝云唯一亲表哥，而老爷子又是商行的首席执行长，虽未有功名，身份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伸过去取纸条的手突然间抖得厉害，眼睛刹那间，便红了，视线变得模糊。

时光啊，盯紧每一个。

“何事？”万朝云喜欢直奔主题。

他还未成亲，也鲜少回家，在白鹿洞念了多年的书。

于思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万朝云到达义庄前，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望着一堆冰中间的棺椁，直接便栽了下来。

“表哥！”她又唤了一遍，“表哥，你回答一下我，好不好？”

于思心头一颤，看来之前说的不参与皇室内斗做不得数了，因为温家公子的死，郕王成了他们的对立面。

统而言之，不过是缺爱了。

不过，这件事，他也不好反对，万朝云这几年早已取代恭王，成为商行的灵魂人物，她的决定，差不多是商行的最高指示。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倾斜而下，瞬间把衣襟打湿。

或者是痛彻心扉。

两个人在一起后，做的，不过都是些无聊的小事。

当然，也有时光忘记的人，比如正在给心爱姑娘削苹果的某位前首辅大人，自从与万朝云互通心意后，他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笑容也多了，威严仍在，但多了许多和煦。

是以，商行的人把义庄清理出来，源源不断的运来解暑冰放在义庄里，最大程度保存了他的遗体。

“先生。”她回头，拉着陈谦的衣袖，“你陪我去。”

除了吃，和短暂的休息，几乎不耽搁任何时间。

“蔷薇，柳眉，即刻收拾行李，我要亲自扶表哥的灵柩回青州，他已经不在了，我不能让他的灵魂不安。”说到此处，眼泪再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重生归来，她第一次这般放肆的哭。

“请进来。”万朝云不做考虑便道。

“人固有一死，如果他战死沙场，是殉国！如果他去治理黄河，发生意外，是殉职！现在是什么？这让他如何甘心？如何不留遗憾？他一心致力于治理河道，根本不会参与什么党政，内斗，根本不会！”

在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大声的哭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很快，大片衣襟都湿透了。

“是，东家请放心。”

“于思，郕王养私兵，意图不轨的事，我希望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大兴，还有，他府里那些事，事无巨细，传得越快越好，他要踩着先生的好名声上位，我偏要让他跌落尘埃。”

可……

一语惊醒万朝云，她瞬间坐直，吸吸鼻子，拿起桌上的情报，仔细的看了数遍，再三确定是郕王的人错杀了温庭钧。

蔷薇对温庭钧没什么影响，但柳眉却知晓，她抹着眼泪下去收拾行李，若放在以前，她早已叽叽喳喳个不停，可此时，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知哭了多久，眼睛干涩难耐，鼻子也堵堵的，陈谦胸口也被她哭湿了大片。

“哭吧。”陈谦紧紧抱着她，让她知道，自己就在身边，只要她需要，随时赴汤蹈火。

老爷子也只有一个亲孙子，温家二房唯一的后人，舅舅的独子。

“好。”陈谦本便没打算让她一个人去。

“东家，节哀。”明瞳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重复着这几个字。

于思轻吐口浊气，慢慢从袖子里取出情报，放在茶桌上。

“这是……”万朝云这一世没有近视，视力极好，她已看到纸条上的字，‘温庭钧，亡。’

好在明瞳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东家，您节哀。”

“凭什么？凭什么要他替别人去死？先生，凭什么？”她抬头，泪眼婆娑，“皇子的命是命，我不表哥的命就不是吗？老天，未免太残忍。”

“是谁！”她大声质问，用尽了所有力气，“要我怎么告诉祖父？舅舅怎么办？”

“今日起，落叶山庄，不，戊戌商行，与郕王，不死不休！若其他股东不同意，就给我滚！”她毫不客气道。

万朝云闻言，不敢想老爷子得到消息后是什么样的心痛，她费力的爬起来，“扶我去见表哥。”

不过，还能看清他留在人间最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