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落地,血液飞溅在眉心,又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羽林卫几乎来不及反应,他便已踩着脚下裂开的面具,一刀刺向三步之外的宫越,立刻有羽林卫横刀拦去。
夜色深重,遮住月光的淡淡黑云被风吹散,一缕月光落在豫州军年轻的统帅身上。
只一招,那把银色短刀竟是穿透了三把刀身,直直刺向宫越眉心。
“……”
“所以你将她在怡城的消息放出去,又故意让宁昭的人将她从太守府掳走。”
越闻天缓缓开口,“亥时未至,你怎知是我死,而不是你死?”
越闻天胸口剧烈起伏,浑身杀气凛冽,眉边斑斑血迹顺着鼻梁滑落,目光凛然而决绝,“我不是宁昭,而她——也永远不会成为你!”
他最后看了眼火光中的少年一眼,而后转身整个人隐入了夜色中。
从羽林卫中间慢慢走出一个身影,是宫越。
宫越长眸微眯,“烁金刀。”
他话未落地,城墙上的少年陡然跃落地面,身后十几道如影随形的黑影紧随而至。
刀刃骤停,堪堪停在了宫越眉心一寸处。
“我的确只有两个选择。”
韩征威不敢再耽搁,立刻带兵冲向皇宫方向。
他上挑的眉眼微微抬起,在火光和月色的照映下显得格外冷漠,“你明知我会设陷,却还是带着人来闯,是为了和我那徒儿一起死吗?”
宫越对上他寂静幽冷的双眸,似叹息般,“你和你父亲真是越来越像了……一样的不服驯化。”
几个羽林卫闷哼一声,瞬间发力,硬是将那短刀拦停。
韩征威胸口一窒,有些难以呼吸。
“但我祖父死了,我姐姐死了……她甚至刚怀有身孕。”他颤着声音咬牙说道,“你与宁昭不共戴天,秦观月与宁氏势不两立,韩家就成了你们争夺的筹码,如果我爹没有交出虎符,秦观月根本不会将我从刑部大牢里救出去!”
最后他们在皇宫外的一处巷子里找到了钟略和三个暗部,十几个羽林卫正在围杀他们,但里面并没有越闻天。
他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而前方原本佯攻的豫州军统帅这一次终于没再退,而是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奔向他们身后的皇城。
韩征威脑海中“轰”得炸开了。
好一会儿咳声才停下,他放下掩唇的手,抬头迎上越闻天的目光,缓声道,“人就在寄云殿,但你恐怕没命去见她。”
韩征威心中涌起不安与惊惧,立刻带人将那四人救了出来,抓着钟略就问,“越闻天呢?!”
一件染血的女子外袍,猩红的血迹从心口处那一刀蔓延至全身,由深到浅,像是大片用血染成的朱槿纹,触目惊心。
洪显飞认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毕竟他当年在老侯爷手下当兵时还曾抱过这小子,没想到转眼十九年已过,他已老去,而故人死的死、散的散,就连身后要守护的皇城也将要换一个姓氏。
他认得那件外衣,那日他在怡城太守府中看到的秦观月身上穿的就是这件,和她从前一样,都是舒适的云锦料子、素净的疏云纹,只是此刻这件外衣已看不清原来模样。
这个拨弄了大羲五十年风云的钦天鉴第一人此刻褪去了浮云山上的温和散漫,那双桃眼微阖,清瘦俊美的脸上是独属于权柄者的冷漠与恹然。
越闻天拎在身侧的刀缓缓指向脚下空旷的街道,猩红的血珠从刀尖滑落,自城楼坠落在地面尘土。
这一次对方依旧是佯攻,而真正的目的……是他身后的皇城!
“我常与观月说,世上从无两全其美之事,人只能舍一得一。太过贪心之人,会一无所有。”宫越仰头看着城楼上的黑衣少年,双眸像流动的幽潭水,似笑似讽道,“我只给了你两个选择,这场战争的胜利或是观月的命,你选择了前者——”
这间熟悉的屋子里只能听见细微“嘀嗒”声,那是越闻天身上流的血从被浸透的衣服上滴落下来的声音。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他看见了越闻天眼前桌上放着的两件东西。
“要么找到她,要么……”越闻天的嗓音微哑,缓慢而沉,“我和她一起死在这座皇城!”
一瞬间无数情绪涌上他心头,震惊、羞愧、懊悔、恐惧、愤怒,最终化成了一把火,将他的双眼灼得赤红。
“世上再没有秦观月这个人了。”
韩征威猛地怔在那里。
噗通——
他身前的越闻天终于支撑不住,猝然倒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