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玉倏地一怔,目光随之躲闪。
然而萧玉明白,他现在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生在争权夺利的皇家,字字句句都要慎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怎会不知。
既然如此,自己便顺水推舟。
“怎么,你不愿意?”
她轻蔑地哂笑:“你若真这般袒护陆静雅,那好,方才的誓言,我就当做没听见。”
李英玉犹豫不决,难为地蹙起了眉头。
片刻后,他握拳下了决心,定定地看着萧玉。
“来人,摆驾隆恩宫。”
此时隆恩宫里。
陆静雅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是想不到,她最爱的人与她最厌恶之人正为她的生死进行博弈。
不过她料想错了。
萧玉并不想这么快就让她死了,毕竟失去一切后痛苦地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自从朝鸳回来禀报后,她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心烦意乱。
朝鸳劝道:“娘娘,太医说您的身子不好,不宜过度焦虑,放宽心些才好啊。”
陆静雅哪里听得进去:“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朝鸳,你再去打听打听。”
朝鸳不解:“娘娘为何非要今夜见她?”
陆静雅微恼地摇了摇头,呵斥道:“你尽管去便是,莫要多嘴。”
娘娘如今疲怠,精神头不好,已经极少对下人发火,如今是怎的了,突然恼了起来。
朝鸳只能乖乖应是。
“娘娘莫急,奴婢这就去瞧瞧,若是那头完事了,奴婢定将她带过来见娘娘。”
“去吧。”
陆静雅语气清淡,稍显不耐。
“是。”
朝鸳刚转身,便听见郑言的声音,洪亮且高昂。
“陛下驾到!”
陆静雅与朝鸳相视一眼,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娘娘……”
“扶本宫起来,迎驾。”
“……是。”
熟悉的脚步声,熟悉的枕边人,身着九五之尊的黄袍,被簇拥着款款而来,她拖着孱弱的身子上前行礼。
“臣妾参见陛……”
欠身礼至一半,话音戛然而止,目光震惊地看向李英玉身边之人。
几年不见,她还是那么明艳夺人,本就生得极好看的,褪去了当年的幼稚,如今更加美丽动人,光是站在那里,便使得旁人黯淡无光。
即便穿的是囚服。
只是眼里的天真与纯粹已不再,她如今,只有平静,且看不透。
萧玉微微颔首:“见过娘娘。”
任谁也没想到,有这一天,三个人会在同一屋檐下,笑着恭维寒暄。
李英玉对陆静雅说:“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陆静雅刚要谢恩,只见李英玉已经转向一侧,讨好般地拉着萧玉落座。
陆静雅掐着掌心,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当年,她穿越而来,凭借聪明与勇气在陆家站稳脚跟,在京城一鸣惊人,李英玉对她很是欣赏爱慕。
她怜他在皇家的孤苦无依,他爱她与世俗的不同……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一句话。
可怜男人,是悲剧的开始。
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此时却被昔日她最瞧不起的女人呼来喝去。
萧玉睨了眼手腕上的手,客气一笑:“陛下是天子,不必如此,叫我实在惶恐。”
李英玉温柔道:“婉婉,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
“是吗?”
“自然。”
萧玉指了指陆静雅旁边的糕点。
“我想吃那个。”
陆静雅有一刻的恍惚,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董婉婉,娇纵,不羁,随心所欲,恃宠而骄。
而厌恶她的李英玉,脸上没了不耐,堆满的只有温和的宠溺。
“郑言,端来。”
郑言要去拿,朝鸳上前阻止。
“郑公公,这是我家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娘娘今日胃口不好,只吃得下这翡翠玉糕。”
换做旁人,自是要尊敬几分的,可郑言不一样,连皇后都要敬他几分。
陆静雅上前去,主动将糕点奉上。
“一碟糕点罢了,既然董小姐喜欢,郑公公,拿去吧。”
“多谢娘娘。”
郑言伸手去接,一根银针自指尖一闪而过,吓得他当即缩回了手。
萧玉好整以暇地瞧着,手里把玩着第二根银针。
如此行径,叫所有人一头雾水。
陆静雅最先反应过来,看向李英玉,李英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一丝袒护的意味。
心情跌落谷底,却要保持体面。
她扯着脸部肌肉僵硬地笑了:“郑公公,还是本宫来吧。”
朝鸳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便要开口维护,陆静雅无声地将她呵斥开。
朝鸳愤懑不平地瞪着萧玉,萧玉懒得多瞧她一眼,视若无睹地凝着朝自己走来的陆静雅。
真是有趣的一幕。
倒是更让她好奇,究竟是怎样为难的事,李英玉舍得这般糟践自己的爱人。
第二根银针,自然是为陆静雅准备的。
即便陆静雅时刻谨慎地盯着,还是防不胜防地刺向了她手里的玉碟。
她故作惊慌地往前踉跄,玉碟从她手里脱落,径直地、分毫不差地朝萧玉脸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