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
徐叔睿跪在李英玉面前,言之凿凿,不卑不亢:“陛下,古人有云,君王当以仁义治天下,方得民心,董家曾为我朝平定疆土,立下过汗马功劳,结局却令人唏嘘,如今,天下人本就对此事议论纷纷,加之各州府事变暗潮涌动,致朝堂不稳,倘若陛下此时赶尽杀绝,天下人又会如何想?”
此话一出,整个御书房鸦雀无声。
想不到,从不被看好的纨绔子弟,在圣上面前,竟能临危不乱,口齿伶俐说出这番谏言来。
实乃天下之大奇闻!
然而,众人惊诧的是徐叔睿的口才,而非关于这件事的处理。
他们心知肚明,董家对陛下而言,是禁忌,是威胁,陛下恨不能将其除之而后快。
饶是徐叔睿口才了得,也不能改变什么。
反倒是,触及了陛下的逆鳞。
萧玉何尝不明白,自打进京这一年多,她已经尽量避免与徐叔睿产生交集,以为这样他就能安然无恙。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论对人心的揣测与拿捏,自己终究是远远不及李英玉半分。
断不能让徐叔睿再说下去了,她扬声道:“徐叔睿,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才习得几个字,懂得几个道理,就敢在天子面前大放厥词。”
徐叔睿一时急了,不知所措:“婉婉,我不是……”
萧玉连忙打断他的话,对李英玉拱手道:“还请陛下下令,将徐小公子送回侯府。”
徐叔睿欲哭无泪。
“婉婉……”
他自小与董婉婉相识,自是了解她的脾性,方才揶揄的一番说辞,并非真的瞧他不起。
可即便知道,他也无法理性地面对此事,心焦气躁,一时乱了分寸。
若是兄长在此,必要训斥他做事不稳重。
对了,兄长……
李英玉看了宁西禁一眼,后者了然,遂强行将徐叔睿带了出去。
“放开!”
徐叔睿奋力挣开,没好脸色地甩了甩袖。
“拿开你的脏手,本公子自己会走。”
——
“董小姐,请吧。”
狱卒解开铁链,将牢门打开,萧玉抬脚走了进去,随后盘坐在冰冷的草席上,并无半分反抗之意。
奇怪。
狱卒挠了挠头,哪有人进了大牢,还能这般冷静的?
哭喊大闹的见多了,这不哭不闹,不喊不叫,面不改色的,倒是极其少见。
“这么漂亮,可惜了。”
“可惜什么,这位可是当年大名鼎鼎的董大小姐,摊上她可不是件好事。”
“对咱们陛下死缠烂打的那位?”
“正是。”
“渍渍,不是说她已经……”
二人说着走远了,萧玉方才缓缓睁开眼睛,黑眸深邃不见底。
不只是故意还是巧合,如今关押她的牢狱,正是当年那一间,潮湿、阴冷、腐臭的味道……
一点儿也没变。
她暗暗地冷笑,这种腌臜手段,很符合李英玉的性子。
此乃为,故地重游。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躺在草席上闭眼小憩。
今时已非旧日,那些无法接受的,感到屈辱的,如今于她而言,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既来之,则安之。
她要让李英玉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