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我嗅着醇厚的酒香,却被烈酒的苦涩劝退,干脆放了酒盏,对他道:“所以你今晚故意旧事重提气走那蛇,又跟我聊了那么久他的前任,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不会是想劝退我吧?”
刚想跟他说大可不必,毕竟我和柳妄之真还不是那种关系。哪知还没启唇,他就否定了我的话:“不,我没那个意思。”
见我疑惑,他又道:“先前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忘了故人。如今见了你,又都什么都明白了。”
我真的很不喜欢打哑谜,刚偏开头去,又听他在叹气。
“唉……他那样的性子,伴在他身边,应该很辛苦吧。”华祠眼里隐有醉意,捎着几分朦胧望着我,“还请信我一句,他吃的苦也不少。如果担心他,或许你现在该去看看他了。”
对了,柳妄之刚才化作原型从这山上冲了下去,这都好半天了也没见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我忽然想起什么,盯着华祠蹙起眉:“你刚刚说他每年中秋都有这种时候,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怎么了?”
华祠放了酒坛,扶着桌儿慢慢站起来,把滑落前襟的长发拂到身后,对着我道:“想知道啊?”
见我点头,他捏决召来了一朵云,“那我带你去看看,一瞧便知。”
浮云擦着波光潋滟的水面掠过,惊起满池香,顺着水天一线往下,便见一望无际的桂树香海里,簇拥着一面浮满荷的粼洵湖泊。
桂的气味与荷香缠绕摇曳,明月当空,月华一泻千里,将眼前景象框成一副清朗缱绻的水墨画。
我和华祠择了棵桂树梢头降落,透过婆娑的枝缝隙望向前方。
荷影重重,月色将湖心突出的一块儿礁石照得皎洁明亮,一条玄蛇正盘伏在石面上头,蛇身不停地扭曲抖搐,泛着清光的鳞片用力剐蹭着礁石,似在用以痛镇痛的方式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张开的蛇口伸出猩红蛇信,却一声也不吭,煎熬又沉默地在月下挣扎。
“柳……!”
我惊得双目怔圆,心脏猛地被揪起,只话没说完,华祠抬手捂住了我嘴,朝我做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别惊扰他。”
我睁大眼用力点头,捎着担忧再次看向礁石上。
银盘般的圆月挂在天际,那条玄蛇痛苦地翻动蛇身,粗壮的尾部在水中惊起几尺高的水浪,猛地一个后仰间隙,先前磨蹭着礁石的胸口忽然舒展,上头分明有道淌着血迹的伤口,足有巴掌大小,在月下折射出淋漓血光,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是先前自己抠掉的鳞片?还是和白化女人打斗受的伤?
脑子里一片混乱,满目的震惊让我瞳孔紧缩。
华祠瞧出了我眼里的焦急,轻叹一声,低声对我道:“那是他的一道陈伤,也是一段痛苦的记忆。每年的中秋他都会遭受这样的折磨,月满开始,日升结束。”
“所以如你所见,他也有他的苦楚。今后你在他身边,切请多多包容。”
我捂着嘴,遮住颤抖的唇,嗓子里苦涩发紧,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华祠说:“现在的他很是难熬,既然来了,要去陪着他么?”
我静静注视礁石上的玄蛇,缓缓摇头:“不了。”
那蛇向来强势孤傲,既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自是不希望我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我闭上眼,长吸一口气,又慢慢从肺腑吁出,然后偏头转身,不再去看那蛇。
“走吧,我们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