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脸上永远是恍若三月江南的春江水岸,澄澈而清雅。
而延和帝身上,有帝王之威,亦有化不开的沉郁。
萧衍会想着喊她“鱼儿”,永远不会伤害她,伤害她在乎的人,而面前这个人,不一样。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他想,可以让你步步高升,荣华富贵,也可以对你生杀予夺,旦夕之间,失去一切,包括性命。
一瞬间,晏晚晚已经收敛好了所有的思绪,低眉垂首立在言徵身边,静默成了一道影子,恍若方才那一瞬的失态只是错觉一般。
延和帝之前也未曾见过晏晚晚,只是听过只言片语,说这也是个看着乖顺,实则性情倔强,偶尔还乖戾,恃凶斗狠的,像极了沈南烛。延和帝本来甚是不满,他希望言徵能娶个名门淑女,而不是如萧衍般,娶个沈南烛那样子的。偏偏.天不从人愿。最开始不知道这是萧衍义女时,是真不喜欢,如今知道了吧,感情就要复杂了许多。只是最后却也唯有一叹,这个萧衍,娶了沈南烛就罢了,养个女儿也养成一般无二的性情,瞧上去哪儿哪儿与雪庵都不般配,偏偏都已经娶了,还当成了心肝宝贝般,他连想请人来单独见见,也护得跟什么似的。还真是冤孽。
延和帝望着晏晚晚,一时间也是心绪翻涌,一大堆有的没的,自动钻进了他脑子里。他看着两个年轻人,半晌没有说话。
言徵蹙了蹙眉心,轻声唤道,“陛下?”
延和帝醒过神来,略带两分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道,“你们见过皇后了,这是要走了?”
言徵点头应道,“是。”
“难得进宫一趟,要不再坐会儿,用过膳再走?”延和帝端肃着一张脸道,话是对着言徵说的,眼角余光却瞥着晏晚晚。
只是言徵走时,特意交代了她,让她不许轻举妄动。她望着他好似洞穿一切的眼睛,只得点下了头,将想要夜探清远伯府的念头暂且按捺了下来。
晏晚晚心口一紧,骤然抬起眼来,早前唐砚秋说的言徵脑中血脉淤堵可能有人为痕迹如同扎在她心上的一根刺,她谁也不信,尤其是眼前人。
只是到了近前,见到延和帝也在,她步子放缓,略略迟疑了片刻才走上前来,先是朝着延和帝福了福身,才转向言徵和晏晚晚道,“我这些时日在宫中,两日后言先生若要继续施针,怕是要进宫来寻我。”
晏晚晚又好气又好笑,却到底因他这一句玩笑稍稍放松了些,“胡说八道。”
直到他走了,凝滞的空气才又终于开始流动了似的。晏晚晚长出了一口气,言徵回头用手指轻弹了她脑门儿一下,笑道,“陛下虽是宽仁,也是一国之君,往后不可再这般。”
晏晚晚垂下眼,遮蔽了眸底的黯光,又转瞬高兴起来,“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进宫去施针呢。”
她双眸中的光锋锐,毫不掩藏地直直刺向延和帝。
唐砚秋漠然着脸点了点头,行了个礼,转身而去。
延和帝微微眯起狭长的眼,静静看了看言徵好一会儿,才又抬起眼一扫被他护在身后的晏晚晚,终究是没有说什么,一拂袖,便是迈步而去。
言徵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别不高兴了。走吧,回家!”说罢,便是牵着她迈开了步子。
“施了一回针,又喝了药,这两日可有想起什么?”晏晚晚目光灼灼将他盯着,问道。
出宫后,两人便一道回了春和坊。只是,不过吃了一顿午膳,言徵便要出门,没有多言,晏晚晚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