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博暄每说一句,面上神色就激动上一分,音量亦是拔高一寸,到得后来,已是脸红脖子粗,双目赤红地将言徵盯着了。
“那日,你说让我带话给祖母,那些话,我是个愚笨的,自是听不明白。可我祖母听了之后,却是立时吐血晕倒。直到今日,仍是起不来床”
“对不住,博暄。”言徵终于轻声道,“我并没有料到会让老夫人气怒攻心,病情加重。只是晋武侯之事乃我职责所在……对不住!”除了对不住,言徵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三个字却是让郑博暄好似明白了什么,望着他半晌无言,眼里的光却是一点点黯淡了下来。
良久,他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道了一声“知道了”。语气再无方才的焦躁与质问,话落,便是径自转过了身,迈步往房门外走。
“博暄!”言徵却在他要出门时扬声喊住了他,“若是老夫人实在身体不适,我可以做主,让她不必上京。若是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留下照顾她。”
郑博暄却不过略略停了下步,连头也没回,便又是举步走了出去。
待得他走远了,言徵黯垂下双眼,重新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冷茶,举到唇边轻啜了一口,果真苦而涩。
“你为何不告诉他,你与郑老夫人说的那些话,便是为了让郑老夫人主动将证据拿出,好为他留个大义灭亲,协助查案的功劳,保下他和郑家的其他人?”晏晚晚从内室踱出,走到他身边,将那杯冷茶从他手里夺去,轻声问道。
“这些都还未成定局,现在便说,倒好似我在为自己开脱一般。”言徵勾起唇角,笑痕里略带苦涩,“再说了,晋武侯之事,我虽问心无愧,当初顺势同他到郑府,却确实有利用之嫌,到底是我对他不住。”
“等等!”萧嘉禾却又再喊住了他,“安明哥哥如今对我,倒是越发的礼数周全了。”语气里含着淡淡嘲讽。
陆衡蹙眉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公主说的是,确实是我与雪庵疏忽了。不过,我们也并未疑心文公什么,公主多虑了。公主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明日要启程,还有些事情我得最后确认一下,便先告退了。”陆衡说着,又是朝萧嘉禾拱手一揖,便是转过了身。
这目光少了从前的恣意与咄咄,倒是让陆衡越发有些不自在。
“是,她确实要与我们一起回京。”陆衡终于答道,嗓音冷沉,而后冷冷回视萧嘉禾道,“公主还有什么要问的?”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廊上悄寂下来,好似连吹过的风也觉得有些尴尬。这就是陆衡不自觉想要躲开她的缘故,他垂下的眼闪动了两下,正思索着该以什么借口躲开时,就听着萧嘉禾又开了口,“我知道,你和雪庵哥哥都疑心外祖父,觉得他非要跟着咱们一道回上京,是另有所图。可安明哥哥,你消息灵通,难道不曾收到宫中的消息,听说我母后病重吗?”
“安明哥哥!”然而不等迈开步子,身后便是传来了萧嘉禾的呼唤声。
那头,陆衡从言徵房里退出来,走过回廊时,抬眼便见得前头一丛已开得颓败的菊面前立着一人,看背影他便已认出那是萧嘉禾。他的脚步不由迟滞,这些日子,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躲开她。这回也是一样,他顿住步子,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便是转过了身。